王珣离开后,王凝之再次回到谢道韫宫中。
谢道韫见他这么快回来,问道:“难道他们不是来找你求情的吗?”
王凝之笑道:“都不是,阿宁是想外放到前线,法护是来和稀泥的。”
“太原王氏倒是聪明,知道什么最实在,”谢道韫叹道:“其他家就有些目光短浅了,只知道盯着手里的那点东西不放。”
只要能为新朝建功,自然不愁爵位和土地,哪里用得着担心清查。
王凝之点头道:“这话不差,那些人就是太贪了,只要跟上我的步调,爵位根本不是问题,就算是降等袭爵,几代之内也是不用愁的。”
几百年的世家,总觉得家族可以一直延续下去,可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现在想想,世家都是被惯坏的,”谢道韫说道:“几百年来,不管皇权如何更迭,世家始终屹立不倒,就算一时没落,依靠代代相传的底蕴,也可以再次复兴。”
王凝之不屑道:“什么底蕴,无非是土地和知识,如今我收回土地,广设书院,他们赖以生存的保障就逐渐消失了。”
世家的延续,更多是因为学问。
就拿王凝之重用的几人为例,车胤囊萤夜读,是因为他有一个被陆逊称赞、官至太守的曾祖父,他能读书,就超出同时代的人一大截;
又比如这次事件中的核心人物吴隐之,他是曹魏侍中吴质的六世孙,自小品学出众;
哪怕是惨到自幼被寄养、靠卖草鞋为生的刘裕,也是受过教育、能识字的。
他们再穷、再贫困潦倒,但仍掌握着这个时代少有的知识,只要得到赏识、或者说抓到机会,就有一飞冲天的可能。
还是那句话,打天下可以靠一群泥腿子,但治天下,总还是需要读书人的。
世家,首先也是耕读传家的读书人,只是家业过于大了些。
谢道韫听他这么说,笑道:“若是有那么一家,不争权夺利,专注于教授族中子弟,然后参加朝廷的考试,入仕为官,做到枝繁叶茂,你怎么处理?”
“这样的世家,我为何要处理?”王凝之摇头道:“诗书传家,我是支持的,靠本事入仕,我更不会干涉。”
谢道韫接着假设,“若是这一家做到几代人同朝为官,权倾朝野,你也不处理吗?”
王凝之眨眨眼,反问道:“那得是多蠢的皇帝,才能坐视这一切发生?”
谢道韫大笑道:“你刚才还说支持,不干涉的。”
“支持入仕而已,”王凝之辩解道:“但你说的权倾朝野,那就是皇帝太蠢了。”
两人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默契地没有挑明。
谢道韫其实说的就是现在的谢家,在谢安的教育下,谢家在谢玄这一代人才辈出,但王凝之并没有全部拔上高位。
除了谢玄之外,其他谢家子弟的发展都很一般,谢琰做到太守,已经算混得好的。
而谢安早早隐退,谢石明升暗降地回了洛阳,都是王凝之对谢家的压制。
谢道韫有些惆怅,问出了犹豫已久的那个问题,“殷顗能不死吗?”
她的堂姊谢僧韶今日亲自来宫中,哭着求她,想保住儿子的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