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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小说网 > 另类小说 > 红楼美梦 > 第35章 宝玉碰瓷记 莺儿的手工直播

第35章 宝玉碰瓷记 莺儿的手工直播(第1页/共2页)

怡红院里的药气沉甸甸地浮着,熏得人心里发苦。贾宝玉趴在锦褥堆叠的软榻上,臀上那火烧火燎的痛楚,一抽一抽,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皮肉里反复穿刺,永无止息。他闭着眼,睫毛濡湿,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出钻心的疼,额角冷汗涔涔,濡湿了散落的鬓发。这痛楚无边无际,几乎要将他吞噬,然而心底深处,却奇异地透出一丝近乎残忍的清明——这痛,这伤,竟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护身符,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

“我的心肝!我的肉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裹挟着惊惶与剧痛,刺破了室内的沉寂。贾母被簇拥着,几乎是跌跌撞撞扑到床前。她枯瘦的手颤抖着,想要触碰那伤痕累累的所在,却又怕弄疼了他,最终只能虚虚地悬在半空,那指尖的颤抖,如同风中残烛。“这是要我的老命啊!是要挖了我的眼珠子去啊!”她苍老的脸上涕泪纵横,每一道深刻的皱纹里都蓄满了浑浊的泪,仿佛整个世界的悲苦都压在了她瘦削的肩头,要压垮她,碾碎她。

宝玉艰难地睁开眼,那目光迷蒙而脆弱,像初生便被风暴折断翅膀的雏鸟。他费力地抬起沉重的手臂,指尖冰凉,轻轻勾住了贾母颤抖的手指。那冰凉的触感让贾母的心又是一阵剧痛紧缩。“老祖宗…”他的声音细若游丝,破碎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的痛楚,“疼…孙儿…好疼…可…可孙儿更怕…怕老祖宗伤心…怕您…把眼睛哭坏了…”心内却在无声呐喊:老祖宗!您快说话!快骂那狠心的人!快救我!

话音未落,王夫人已抢步上前,那素日里端庄持重的面容此刻被泪水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恸彻底撕裂。她扑通一声跪倒在榻前,紧紧攥住了宝玉另一只无力的手,那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他从死亡的边缘硬生生拽回。“我苦命的儿!那狠心的老爷!他…他这是要剜我的心肝啊!”她哭得声噎气堵,字字泣血,无尽的悔恨如同毒藤缠绕着她的心,“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拦着他!”她的泪滴落在宝玉的手背上,滚烫,灼人。

宝玉微微侧过脸,枕上湿凉一片,分不清是汗是泪。他望着母亲泪雨滂沱的脸,眼神里充满了孺慕与委屈,轻轻摇头,气若游丝:“太太…不怪老爷…是儿子…儿子不好…惹老爷生气…”心内却在疯狂嘶吼:对!太太!就是这样!再痛些!再恨些!替我讨还这公道!

“快起来!快起来!”薛姨妈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挤了进来,她肥胖的身子费力地俯下去搀扶王夫人,圆脸上满是焦急的汗珠。“孩子伤成这样,正是要静养的时候!你们这样…这样哭天抢地的…反倒叫他心里更煎熬!”她转向宝玉,努力挤出一个宽慰的笑,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好孩子,你是个懂事的…经了这遭,往后更知道分寸了…老爷也是…也是望子成龙的一片苦心…”她絮絮叨叨,意图弥合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怨愤与裂痕。

就在这时,一股清雅的药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悄然弥漫开来,压过了满室的悲切气息。薛宝钗来了。她莲步轻移,姿态端凝如月下初绽的白玉兰,手中稳稳托着一个剔透莹润的羊脂白玉碗,碗里褐色的药汁微微晃漾。她走到近前,目不斜视,仿佛周遭那痛彻心扉的哭喊都与她隔着一层无形的琉璃罩子。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镇定:“老太太,太太,姨妈,且放宽心。大夫说了,二哥这伤看着凶险,实则是皮肉之苦,仔细将养些时日,自会痊愈。药好了,趁热服下才是正经。”

宝玉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胶着在宝钗身上。那端庄的仪态,那沉稳的气度,那恰到好处的关切,在泪眼朦胧的混乱背景中,陡然焕发出一种近乎神性的光辉。帘子后那熟悉又清冷的气息,如一根无形的丝线,瞬间绷紧了他的心弦。一个念头,带着孤注一掷的冲动和隐秘的试探,猛地攫住了他!他强撑着抬起头,脸上因痛楚而扭曲,声音却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夸张的赞叹,目光灼灼地投向宝钗,仿佛她是他无边苦海里唯一的救赎灯塔:

“宝姐姐!我的好姐姐!你…你真是…”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用力,目光却飞快地扫过那道分隔内外的珠帘,“你真是那‘孟光接了梁鸿案’!这份心!这份周全!这份…贤良淑德!这药…这药碗托在你手里,连苦涩都化作了甘霖!闻着就…就比寻常的香出百倍!”心海深处,无声的呐喊几乎要冲破喉咙:林妹妹!你听见了吗?你看见了吗?我在看你!我只要你一个眼神!

那珠帘,细密如织,静静地垂落。帘后,林黛玉纤细的身影如同凝固的冰雕。宝玉那一声声“贤良淑德”,一句句“香出百倍”,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一根根,狠狠扎进她的耳膜,再狠狠刺穿她单薄的心房!那尖锐的痛楚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眼前宝钗那端庄得体的身影,宝玉那热烈仰望的眼神,瞬间扭曲、变形、碎裂!

“呵…”一声短促的冷笑从她齿缝间挤出,带着彻骨的寒意。他夸她贤惠!是暗讽我尖酸刻薄吗?他赞她的药香!是嫌我整日只知焚些无用的冷香、葬些凋零的残花吗?好啊!贾宝玉!好得很!板子打烂了你的皮肉,却打不断你这颗四处招摇、沾花惹草的心!她纤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弯月似的血痕,却浑然不觉痛。一股又酸又涩又苦又辣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她所有的堤防,汹涌地淹没了她。她只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仿佛被整个世界狠狠抛弃在冰冷荒芜的角落,连一丝光都不肯施舍。她猛地一转身,裙裾带起一阵冰凉的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连一丝轻哼都吝于留下,只余下空荡荡的帘幕微微晃动。

王夫人被儿子的痛呼引回了心神,慌忙用丝帕按了按红肿的眼角,俯身柔声道:“我的儿,可想吃些什么?但凡你说得出,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娘也给你弄了来!”那声音里是劫后余生般的宠溺与后怕。

宝玉伏在枕上,额发被冷汗浸湿,一缕缕贴在苍白的额角。他微微侧过脸,眼神虚弱地闪烁了一下,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不知怎的…倒想起那莲叶羹的清味了…”那名字,带着夏日荷塘的微凉清气,在这满室药味与泪水的沉重里,显得格外渺远。

王夫人一听,眼中立刻放出光来,仿佛抓住了一根能救赎儿子的稻草,迭声道:“有!有!咱们这就做!快!传我的话,叫厨房立时三刻做去!拣最鲜嫩的莲叶芽尖儿,熬最清亮的汤头!”她迭声吩咐,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急切。

羹汤很快做好,用精致的海棠花式填漆捧盒盛了,热气袅袅,莲叶的清香若有似无地飘散。王夫人的目光在屋内几个丫鬟身上逡巡,最终落在了角落那个穿着素净藕荷色衫子、低眉垂首的身影上。那是玉钏儿,金钏儿的亲妹妹。

“玉钏儿,”王夫人唤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手脚稳当,这羹汤,你仔细给宝二爷送去。”

这名字一出口,屋内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了一瞬。玉钏儿猛地抬起头,那张原本清秀温婉的脸,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一片惨白。那双眼睛里,不再是温顺的恭敬,而是骤然燃起的、冰冷刺骨的火焰!那火焰深处,翻滚着刻骨的恨意和无边的悲怆!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强压下喉头那声凄厉的嘶喊。姐姐!我那可怜的姐姐!你泉下有知,睁开眼看看!看看这刽子手如今的模样!看看夫人竟叫我…叫我给他送羹汤!这算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还是…杀人诛心?

她僵硬地挪动脚步,每一步都重逾千斤。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捧盒,指尖冰冷得没有一丝活气,仿佛捧着的不是羹汤,而是姐姐沉冤未雪的尸骨。她走向那张锦帐低垂的床榻,脸上如同覆了一层严冬最冷的寒霜,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心里,两个声音在疯狂撕扯:泼上去!把这滚烫的羹汤泼到他脸上!为姐姐报仇!……不行!不行!夫人会活活打死我…姐姐…姐姐…我该怎么办?那我…我就冻死他!用我的眼神,冻死这个害死你的凶手!

宝玉正恹恹地伏着,臀上的伤痛如潮水般阵阵袭来,折磨着他的神经。忽觉一股寒气逼近,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怨怼。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去,正对上玉钏儿那双淬了冰、淬了毒的眼睛!那眼神,像两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直直刺入他的眼底!

“轰”的一声!宝玉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金钏儿!那张含泪带笑、最终却凝固在井底幽暗中的脸,瞬间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是他!是他轻浮的言语,是他无心的撩拨,是他懦弱的逃避,生生断送了一条如花般鲜活的生命!这根刺,深埋在他心底,日日夜夜折磨着他,从未有一刻真正拔除!此刻,面对玉钏儿——金钏儿在这世间最深的印记、最痛的延续,那积压的愧疚、恐惧和自责,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几乎是本能地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脸上瞬间堆砌起一种近乎谄媚的、小心翼翼的讨好笑容,声音甜腻得发颤,带着十二万分的卑微:“玉钏儿姐姐!辛苦你了!快…快坐下歇歇!站着怪累的!”

玉钏儿将捧盒重重地放在床边的小几上,那声响透着一股压抑的怒气。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冷硬得像三九天的冻石:“不敢当。二爷请用羹。”心内鄙夷的浪潮翻涌:坐?坐你旁边?我怕脏了我姐姐在九泉之下的眼!

那羹汤的清香丝丝缕缕钻入鼻端,宝玉却如同捧着滚烫的烙铁。他舀起一勺,手腕都在微微发颤,强笑着递过去,眼神里充满了乞求:“好姐姐…这羹看着就清甜…你…你替我尝尝?好么?”心在狂跳:快尝尝!吃一口!吃了我的羹,或许…或许能消解你心头万分之一的恨?

玉钏儿猛地别开脸,下颌绷得死紧,声音从齿缝里迸出:“不敢。这是太太吩咐给二爷的。”心头的怒火几乎要破腔而出:谁要吃你的东西!沾了你的手,都嫌污秽!这羹汤,怕不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宝玉的手僵在半空,那勺羹汤的热气熏着他的指尖。突然,他手腕一抖,仿佛被那热气灼伤,一小股滚烫的羹汤泼溅出来,正正淋在他手背上!“哎哟!”他夸张地痛呼一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将那被烫红的手背举到玉钏儿眼前,声音里带着委屈的哭腔:“姐姐你看!烫着我了!都怪它…都怪它太烫了!”那模样,活脱脱一个闯了祸寻求庇护的孩童。

玉钏儿猝不及防,被他这拙劣的表演和突然的变故弄得一愣。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他微红的手背上。毕竟是生性纯善的姑娘,心头那堵坚冰铸就的高墙,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撞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她蹙起眉,脱口而出:“二爷怎么这般不小心!”语气依旧生硬,但那层拒人千里的冰霜,终究是裂开了一丝缝隙。她甚至不由自主地,往前凑近了一小步,目光落在那点红痕上。

这一丝松动,如同绝境中的微光,瞬间被宝玉捕捉!他心头狂喜,哪里还顾得上手背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他立刻拿起调羹,飞快地舀起满满一勺羹汤,那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直直送到玉钏儿紧闭的唇边!他的眼神亮得惊人,充满了孩子气的讨好和无赖般的执着:“好姐姐!你看!都怪这羹烫!害我挨了烫!你…你行行好,快替我尝尝!就尝一口!尝尝它是不是真那么烫人!求你了!”那眼神,湿漉漉的,像极了雨夜里被遗弃的小狗,带着不顾一切的哀求。

玉钏儿被他这死缠烂打、装疯卖傻的模样弄得完全乱了方寸。那近在咫尺的羹汤散发着清甜的香气,他眼中那不容错辨的愧疚和近乎卑微的讨好,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她。姐姐投井时那绝望的眼神还在心头绞痛,可眼前这张苍白带伤、写满哀求的脸…那瞬间的鬼使神差,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或许是他那笨拙的“碰瓷”触动了她心底深处未泯的柔软?或许是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与悔恨让她恍惚看到了姐姐的影子?她竟微微张开了紧抿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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