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整齐排列着九个小格子，其中七个已经放了东西：一块染血的纱布、一枚变形的警徽、半截铅笔、一片碎玻璃、一颗子弹壳、一缕系着红绳的头发，以及——最让沈墨铮呼吸停滞的——一颗琥珀，里面封存着一滴暗红色的液体和一小块金属碎片，琥珀底部刻着两个小字：\"墨铮\"。
沈墨铮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闪回的画面又来了——雨夜、枪声、白色的长发、一句\"这一世绝不让你死\"……这次画面更加清晰，他甚至能感觉到雨水打在脸上的冰冷触感，能闻到鲜血混合着雪松香的气息……
\"你不该看这些。\"
沈墨铮猛地转身，陌玄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书房门口，手中拿着一个纸袋，银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的白发有些凌乱，黑色长袍的下摆沾着几滴新鲜的暗红色液体，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搏斗。
\"这是什么？\"沈墨铮举起那颗琥珀，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我的……我的血？\"
陌玄霄缓缓走进书房，每一步都像踩在某种无形的节拍上。他放下纸袋，伸手取回琥珀，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这是第四世。你是一名战地记者，在报道一场暴乱时被流弹击中。那颗子弹本该打穿你的心脏，但在最后一刻改变了轨迹。\"
\"疯子。\"沈墨铮后退一步，手悄悄摸向书桌上的拆信刀，\"你在编什么鬼故事？\"
陌玄霄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只是轻轻叹息：\"你已经开始看到记忆碎片了，不是吗？那些雨夜、枪声……还有我的眼睛。\"
沈墨铮的呼吸一滞。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关于那些幻觉的内容。
\"我可以证明。\"陌玄霄突然上前一步，左手按住沈墨铮的额头，右手握住他拿着拆信刀的手腕，\"看着我的眼睛。\"
沈墨铮想挣扎，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陌玄霄的瞳孔完全变成了金色，像两轮微缩的太阳。一股热流从接触点涌入他的大脑，刹那间，无数画面如洪水般冲进他的意识——
白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扬……黑色长袍被鲜血浸透……一个与自己长相相同的人躺在雪地里，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陌玄霄跪在那人身旁，从自己胸口抽出一根发光的骨头……
\"啊！\"沈墨铮猛地推开陌玄霄，跌坐在地，拆信刀当啷一声掉在木地板上。他的头痛得像要裂开，眼前一阵阵发黑，但那些画面已经深深烙在他的记忆里。
\"现在你明白了。\"陌玄霄单膝跪在他面前，声音异常温柔，\"我们之间的羁绊，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
沈墨铮抬头，发现陌玄霄的嘴角渗出一丝金色的液体，像是血液，但颜色不对。更奇怪的是，他居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想伸手擦去那抹金色。
\"你……受伤了？\"
\"小代价。\"陌玄霄用袖口抹去金色血液，\"强行唤醒记忆会反噬施术者。\"
沈墨铮的视线落在陌玄霄的右手腕上——那道灼烧的伤痕更深了，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灰白色，像是正在坏死。
\"因为帮我？\"他不知为何问出了这个问题。
陌玄霄微微摇头：\"因为我干涉了因果。\"他站起身，从纸袋里取出一个保温盒，\"吃点东西吧，你现在的身体需要能量。\"
沈墨铮没有动。他的世界观正在崩塌重组，理智告诉他这一切都荒谬至极，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说：这些都是真的，你一直知道，只是忘记了。
\"为什么是我？\"他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为什么你要……收集我的这些……这些……\"
\"灵魂碎片。\"陌玄霄轻声补充，\"因为一个约定。很久以前，你曾救过我一命。神明不欠人情，所以我许下承诺，护你九世周全。\"
沈墨铮突然想起什么，指向那个黑檀木盒：\"七格……还有两世呢？\"
陌玄霄的表情变得复杂：\"第八世正在进行。\"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而第九世……将是最后一世。\"
沈墨铮正想追问，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摸索着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局长办公室的号码。接通后，局长急促的声音传来：\"墨铮，你在哪？城东又发现一具尸体，手法和'雨夜屠夫'一模一样，但这次受害者是男性，而且——\"
信号突然中断。沈墨铮看向陌玄霄，后者正盯着窗外，表情凝重。
\"怎么了？\"沈墨铮问。
陌玄霄的银灰色眼睛反射着窗外的光线，呈现出一种非人的金属质感：\"风暴要来了。这次，他们不只是冲着你来的。\"
\"他们是谁？\"
陌玄霄转向沈墨铮，缓缓抬起右手，菩提手串上的珠子在阳光下显露出精细的纹路——每一颗上都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组合起来像是一只眼睛的形状。
\"'归墟'。\"陌玄霄说，\"我的……曾经的追随者们。他们发现了你的存在，想要通过你找到我。\"
沈墨铮突然想起在解剖室看到的文件——所有受害者手腕内侧都有那个黑色蝎子纹身，但在某个角度下，那纹身看起来更像是一只眼睛……
\"那些死者都是'归墟'的成员？\"沈墨铮恍然大悟，\"有人在清理门户？\"
陌玄霄的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聪明的刑警先生。但现在，我们需要先离开这里。他们已经找到这个位置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窗外传来一声乌鸦的刺耳鸣叫。沈墨铮转头看去，至少十几只血眼乌鸦停在院子里的树上，齐刷刷地盯着窗户，像一支不祥的哨兵队。
\"拿上你的警徽和证件。\"陌玄霄迅速合上黑檀木盒，\"其他的我来处理。\"
沈墨铮犹豫了一秒，还是照做了。当他转身准备离开书房时，余光瞥见陌玄霄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五指张开然后猛地握拳——墙上的那幅白鹤水墨画突然活了，画中的黑海翻涌起来，白鹤发出一声清唳，振翅飞出画框，在书房内盘旋一圈后停在陌玄霄肩上。
\"这是……\"
\"一点小把戏。\"陌玄霄轻抚白鹤的羽毛，\"走吧，刑警先生。游戏正式开始了。\"
沈墨铮跟着陌玄霄走向门口，心中充满疑问，但一种奇怪的安心感却逐渐取代了恐惧。无论这个白发男人是疯子还是真的神明，有一件事他确定无疑——他们之间的故事，远比这一生要长久得多。
而那个名为\"归墟\"的组织，似乎掌握着连接这一切的关键。沈墨铮摸了摸腰间的警徽，决定暂且跟随陌玄霄，不仅为了揭开谜团，更为了那个在记忆碎片中看到的、满身是血却依然对他微笑的白发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