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神明的琥珀
沈墨铮在疼痛中醒来。
这不是普通的疼痛,而是一种从骨髓深处渗出的钝痛,仿佛有人在他的骨骼缝隙中灌入了铅水。他眨了眨眼,视线模糊了几秒才逐渐聚焦——陌生的天花板,灰蓝色的,像暴雨前的天空。
\"醒了?\"
声音从右侧传来,低沉如大提琴的G弦震动。沈墨铮艰难地转头,看到陌玄霄坐在床边的扶手椅里,白发松散地束在脑后,黑色立领制服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缠绕在手腕上的那串玄铁菩提。在昏暗的灯光下,那些珠子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泽,像是干涸的血迹。
\"我……在哪里?\"沈墨铮试图坐起来,左肩立刻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闷哼一声又跌回枕头。
\"别动。\"陌玄霄倾身向前,一只手轻轻按住他的右肩,\"你的伤口发炎了,我刚刚给你换了药。\"
沈墨铮这才注意到自己上身只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左肩处隐约可见白色绷带的边缘。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腰部——警徽和证件都不在。
\"三天。\"陌玄霄仿佛读懂了他的疑问,\"你昏迷了三天。警局那边我帮你请了病假。\"
\"三天?\"沈墨铮声音嘶哑,\"陈枭呢?解剖室的监控……\"
\"处理好了。\"陌玄霄递给他一杯温水,水面漂浮着一片柠檬和几粒沈墨铮不认识的深紫色颗粒,\"喝下去,对你的喉咙有好处。\"
沈墨铮没有接。他的刑警本能正在疯狂报警——陌生环境、失去意识的时间段、一个明显隐瞒了太多事情的神秘人。他盯着那杯水,突然注意到陌玄霄右手腕内侧有一道新鲜的伤痕,像是被什么灼烧过,边缘呈现出不自然的焦黑色。
\"你对我做了什么?\"沈墨铮的声音冷了下来,\"那不是普通的昏迷,对不对?\"
陌玄霄的银灰色眼睛微微眯起,瞳孔中泛起一丝几不可见的金光。他放下水杯,菩提手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
\"昏迷期间。\"陌玄霄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轻柔,像催眠师的诱导,\"你梦到了什么?\"
沈墨铮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确实有什么……一些碎片般的画面。雨,很多雨。白色的长发缠绕在他的手指上。一双银灰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说着一句他听不懂的古语……
\"不关你的事。\"沈墨铮咬牙道,\"我要回警局。\"
他强行撑起身体,这次成功坐了起来,但随即一阵眩晕袭来。眼前闪过一连串陌生画面——燃烧的建筑物、一个穿警服的背影、鲜血从指缝间滴落……这些画面伴随着剧烈的头痛,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抵抗。
一只冰凉的手贴上他的额头。
\"放松。\"陌玄霄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某种古老韵律,\"那些记忆对你现在的大脑负担太重。\"
记忆?沈墨铮想追问,但一股暖流从陌玄霄的掌心传来,奇迹般地缓解了他的头痛。他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陌玄霄的指尖真的在发光——极淡的金色光芒,像晨曦穿透薄雾,渗入他的皮肤。
\"你……\"沈墨铮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陌玄霄收回手,金光消失:\"特殊体质。就像你的偏头痛一样,只是表现形式不同。\"
这不是解释,甚至连敷衍都算不上。但沈墨铮太疲惫了,疲惫到暂时选择不去深究。他环顾四周,这显然是一间卧室,简约到近乎冷漠的装修风格,唯一的色彩是床头柜上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插着一支新鲜的白色洋桔梗。
\"这是你家?\"
\"临时住所。\"陌玄霄站起身,黑色长袍的下摆扫过木质地板,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浴室在走廊右侧,冰箱里有食物。你的衣服洗好了放在衣柜里。\"
沈墨铮皱眉:\"你要出去?\"
陌玄霄在门口停下,没有回头:\"有些事必须处理。别出门,你的身体状况还不稳定。\"
\"我不是你的囚犯。\"
\"当然不是。\"陌玄霄终于转过身,银灰色的眼睛在阴影中显得更加深邃,\"但陈枭的同伙还在找你。在你完全恢复前,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沈墨铮想反驳,却突然注意到陌玄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奇特的戒指——黑金材质,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宝石,形状像一滴凝固的血。更奇怪的是,那枚戒指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仿佛曾在什么地方见过……
门关上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沈墨铮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确认陌玄霄真的离开后,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检查自己的身体——左肩的枪伤被重新包扎过,绷带上散发着淡淡的药草香;右膝的手术疤痕上涂抹着某种透明的凝胶;最让他惊讶的是左脚踝,那颗折磨他多年的钢钉周围居然没有任何红肿,仿佛疼痛从未存在过。
这不科学。没有任何医学手段能在三天内让慢性疼痛完全消失。
沈墨铮拖着仍然虚弱的身体下床,脚掌接触地面时做好了忍受刺痛的准备,却只感到轻微的酸胀。他走向衣柜,果然看到自己的衣物整齐地挂在里面,连警徽和证件都完好无损地放在内侧口袋。更令他意外的是,所有衣服都被洗熨过,连内衣袜都叠得一丝不苟。
这种过分的周到反而让沈墨铮更加警惕。他迅速穿好衣服,检查了手机——电量满格,但没有未接来电或短信,这很不寻常。作为刑警,即使请病假也不可能三天没有任何工作联系。
除非有人拦截了通讯。
沈墨铮轻手轻脚地打开卧室门,外面是一条短走廊,两侧各有两扇门。他选择了最近的一扇,推开后发现是一间书房。与卧室的简约风格不同,这个房间几乎可以用\"古老\"来形容——实木书架上摆满了皮革封面的古籍,一张红木书桌上放着毛笔和砚台,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悬挂的一幅水墨画:一只白鹤立于悬崖边缘,背后是汹涌的黑海。
沈墨铮走近书桌,发现上面摊开着一本笔记本。页面上是工整的钢笔字迹,记录着某种他看不懂的文字,旁边配有精细的人体解剖图,但标注的穴位与常规医学完全不同。他随手翻了几页,一张照片突然从书页间滑落——是他自己,穿着警校制服,站在毕业典礼的领奖台上。
照片背面用金色墨水写着一行小字:\"第七世,警校最优异成绩,距离死亡还有43天。\"
沈墨铮的手指微微发抖。这是什么恶作剧?照片上的他看起来最多二十岁,而背面字迹的墨迹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更诡异的是,他确实以第一名的成绩从警校毕业,但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
他继续翻找,在书桌抽屉里发现了一个上锁的黑檀木盒。作为刑警,开锁是基本技能。沈墨铮用回形针做了个简易工具,几分钟后锁应声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