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温柔刑具
暴雨如注的深夜,一道闪电劈开黑沉的天幕,照亮了将军府书房内的景象——
萧陌寒跪在案前,手中宝剑寒光凛冽。剑尖已经抵在喉间,只需稍一用力,就能结束这无尽的悔恨。桌上摊着墨尘最后那封血书\"你满意了吗\",纸边已经起皱,显然被反复摩挲过无数次。
\"臣……罪无可赦……\"
他闭上眼,手腕正要发力,突然一阵阴风撞开窗户。烛火剧烈摇晃间,一只冰凉的手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
\"朕准你死了吗?\"
这个声音——清冷、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近日来的疯癫判若两人。萧陌寒猛地睁眼,看到墨尘就站在面前,雪白长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那双眼睛却明亮如星,哪有半分混沌?
\"陛……下?\"萧陌寒的剑当啷落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墨尘甩开他的手,径自走到案前坐下。这个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点往日游魂般的飘忽。他拾起那把剑,指尖轻抚剑锋,突然冷笑一声:
\"果然是把好剑,难怪你当年能用它斩下北狄王的头颅。\"
萧陌寒如遭雷击。这是墨尘复活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提及往事,而且神态语气与从前朝堂上那个运筹帷幄的帝王别无二致。
\"您……清醒了?\"他声音发抖,生怕这又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幻觉。
墨尘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块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湿发。这个动作太过熟悉——从前批阅奏折到深夜时,年轻的帝王总爱这样漫不经心地整理仪容。
\"我从来就没疯过。\"墨尘突然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日天气,\"从复活那日起,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故意的。\"
萧陌寒的世界天旋地转。他跪行几步,想要触碰墨尘的衣角确认这不是梦境,却在半途僵住——若墨尘真的从未疯癫,那这些时日的折磨……
\"为什么?\"他喉间挤出的声音嘶哑得不成人调。
墨尘叹了口气,突然伸手抚上萧陌寒的脸。这个动作太过温柔,与近日来的残忍判若两人:\"因为不这样,你早就死了。\"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墨尘的脸。那张脸上此刻没有怨恨,没有疯狂,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
\"萧陌寒,我太了解你了。\"墨尘的拇指擦过对方脸上的泪痕,\"若我复活后直接说原谅你,你会怎么做?\"
萧陌寒的嘴唇颤抖着,答案不言而喻——他会立刻自刎谢罪,用死亡弥补过错。
\"所以我不能原谅你,至少不能太快。\"墨尘收回手,从案上拿起那封血书,\"我要让你以为我恨你入骨,要你用尽全部力气来赎罪……直到你累得没力气去死。\"
萧陌寒的瞳孔剧烈收缩。这些时日的种种——展示伤痕、半夜惊魂、血书控诉……难道全都是……
\"那些太医……\"他猛然醒悟。
\"我买通的。\"墨尘坦然承认,\"离魂症的说法是我教的。\"
\"那些'疯话'……\"
\"半真半假。\"墨尘轻笑,\"我的确记得所有事,包括你烧掉的那封撤军令。\"
萧陌寒如坠冰窟。原来这些天他像个傻子一样被玩弄于股掌之间,那些痛不欲生的忏悔,那些夜不能寐的自责,全都在墨尘的计算之中。
\"你恨我……\"他喃喃自语,\"所以你用这种方式……\"
\"错了。\"墨尘突然俯身,双手捧起萧陌寒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正因为不恨了,才要演这出戏。\"
这句话像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剖开了萧陌寒的心脏。他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墨尘——那双眼睛清澈如初雪,哪有半分疯狂?
\"知道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吗?\"墨尘轻声问,\"你的愧疚太深,寻常宽慰根本无用。只有让你以为把我逼疯,才能抵消你心中的罪孽。\"
萧陌寒的呼吸停滞了。原来那些折磨,那些让他几欲发狂的报复,竟是一种……救赎?
\"为什么……\"他哽咽着问,\"为什么要救我这样的……\"
\"蠢问题。\"墨尘松开手,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是半块虎符,当年他赐给萧陌寒调兵的信物,\"记得这个吗?你归还时说'臣不负所托'。\"
萧陌寒当然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大胜归来,将虎符奉还时,墨尘笑着说了句\"朕知道\"。
\"我选的人,从来没有错。\"墨尘将虎符放在案上,\"当年是,现在也是。\"
这句话成了压垮萧陌寒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再也支撑不住,额头抵在墨尘膝上,哭得像个孩子。那些压抑多日的情绪如山洪暴发,冲垮了所有防线。
墨尘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谁能想到,这个用最残忍手段报复的人,实则布下了一个最温柔的陷阱?
\"别哭了。\"墨尘嫌弃地说,语气却软了几分,\"明日还要上朝,你这副样子怎么见人?\"
萧陌寒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墨尘的脸庞与十年前那个在杏花树下接住他的年轻帝王重叠在一起。他突然明白,自己从未真正看透过这个人——看似冷酷的帝王心里,藏着怎样缜密的温柔。
\"臣……该怎么做?\"他哑声问。
墨尘思考片刻,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首先,把剑收起来。\"他踢了踢地上的佩剑,\"其次……\"
话音未落,窗外又是一道闪电。借着那一瞬的亮光,萧陌寒清楚地看到墨尘俯身而来,冰凉的唇贴上了他的额头。
\"其次,别再自称'臣'了。\"墨尘在他耳边轻声说,\"私下里,我还是喜欢听你叫'尘哥'。\"
萧陌寒的世界在这一刻静止了。所有的痛苦、悔恨、自我折磨,都在这句话中土崩瓦解。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环住墨尘的腰,像拥抱一个易碎的梦。
\"我……弄疼你了吗?\"他想起那些伤痕,立刻松了力道。
墨尘嗤笑一声:\"现在知道问了?\"却主动拉过萧陌寒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早就不疼了。\"
掌心下的心跳平稳有力,萧陌寒终于确信这不是又一个精心设计的幻象。他的眼泪再次决堤,这次却是为了截然不同的理由。
雨声渐歇,天边泛起鱼肚白。墨尘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靠在萧陌寒肩上:\"困了。\"
这简单两个字让萧陌寒心头一热。曾几何时,年轻的帝王批阅奏折到深夜,也是这样靠在他肩上说\"困了\",然后任由他抱回寝宫。
\"我送您……送你回去休息?\"他试探性地问,还没习惯新的称呼方式。
墨尘却摇头:\"就在这儿睡。\"他指了指书房里间的软榻,\"你守着我。\"
萧陌寒立刻领会,这是墨尘给他的特权——曾经只有最受信任的近臣才能守夜。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到榻上,盖好锦被,然后跪坐在榻边,像多年前那样。
墨尘闭着眼睛,却突然开口:\"对了,那个木马……\"
萧陌寒浑身一僵。
\"烧了吧。\"墨尘翻了个身,语气慵懒,\"看着碍眼。\"
这句话像赦令,让萧陌寒如释重负。他轻轻握住墨尘露在被子外的手——那曾经残缺的指尖已经长出新肉,粉嫩如初生的花瓣。
\"还有……\"墨尘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别再偷偷用刑具伤自己了……我看着……也疼……\"
萧陌寒愕然。原来他那些自以为隐蔽的自残行为,墨尘全都知道。这个认知让他既羞愧又温暖,像被兜头浇了盆热水,烫得心口发疼。
晨光透过窗纱洒落时,萧陌寒还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他凝视着墨尘安详的睡颜,突然明白这场复仇的本质——最残忍的报复不是夺走生命,而是强迫对方活着接受原谅。
墨尘用最极端的方式,给了他最温柔的救赎。
## 旧事新提
萧陌寒的指尖正描摹着墨尘后背的蝴蝶骨,忽然触到一道凸起的疤痕。那是木马刑具留下的痕迹,如今已变成淡粉色,在烛光下像一弯小小的月亮。
\"还疼吗?\"他轻声问,嘴唇贴上去轻吻。
墨尘懒洋洋地趴在锦被间,闻言突然翻身,将萧陌寒反压在身下。雪白长发垂落,扫过对方赤裸的胸膛。
\"比起这个……\"他低头咬住萧陌寒的肩膀,含糊不清地说,\"棺木里更疼……\"
萧陌寒瞬间僵成一块石板。尽管已经知道墨尘的疯癫是装出来的,但每次提起那段往事,他还是会条件反射般心悸。尤其是此刻,墨尘的牙齿正不轻不重地叼着他的皮肉,让他恍惚间真有种被活埋的窒息感。
\"放松。\"墨尘松开牙关,舔了舔那个浅浅的牙印,\"我现在又不会真把你钉进棺材。\"他故意压低声音,\"除非你特别要求……\"
萧陌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回应,墨尘已经笑着吻住了他。这个吻温柔得不可思议,与方才危险的发言形成鲜明对比。萧陌寒渐渐放松下来,却在最动情时听见耳畔低语:
\"不过当年你给我准备的棺材……确实太窄了……\"
\"陛下!\"萧陌寒猛地撑起身子,差点把墨尘掀下床榻。
墨尘却笑得前仰后合,雪白长发在锦被上铺开如银河。他戳了戳萧陌寒紧绷的腹肌:\"你这反应……百试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