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垮山路的第三个清晨,林深在岩壁缝隙里发现了那截染血的登山绳。
深绿色尼龙绳被岩石磨出参差不齐的毛边,暗红色的血渍在雨水浸泡下晕成模糊的云团。他蹲下身时,膝盖压碎了几片枯黄的蕨类植物,潮湿的泥土里立刻腾起铁锈般的腥气。
“还在往下渗血。”身后传来苏芮的声音,她举着矿灯的手在发抖,光圈在岩壁上晃出细碎的阴影,“昨天搜救队说这里是滑坡重灾区。”
林深没说话,指尖抚过绳结处的磨损痕迹。那是他教给周野的第一种结法,去年在梅里雪山大本营,少年缠着他学了整整三个小时,指尖被绳子勒出红痕也不肯停。
“周野的登山包有卫星定位器。”苏芮突然开口,矿灯光束猛地扎进前方的浓雾里,“只要找到包……”
话音被一阵轰然巨响截断。右侧山体突然塌落,浑浊的泥石流裹挟着树木轰鸣而下,在百米外的峡谷里掀起巨浪。林深拽着苏芮往岩石后扑的瞬间,看见雾气里闪过一抹橙红——那是周野总穿的冲锋衣颜色。
“在那边!”他嘶吼着挣脱苏芮的拉扯,踩着松动的碎石冲向峡谷边缘。泥浆灌进登山靴,每一步都像陷在沼泽里。当他抓住那抹橙红时,才发现只是块被树枝勾住的防雨布,布面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歪扭的“野”字。
这是周野的习惯。所有装备都要写上名字,他说这样就算走散了,也能让队友认出属于自己的东西。
雨势渐小时,搜救队的直升机终于出现在云层缝隙里。林深把防雨布塞进背包,跟着队员沿临时开辟的山路撤离。经过一处断崖时,苏芮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下方二十米处的暗河:“那里有反光。”
绳索下降到一半时发生了意外。固定在岩石上的钢钉突然松动,林深只觉得腰间一沉,整个人沿着岩壁翻滚坠落。剧痛袭来的前一秒,他看见暗河中央漂浮着个蓝色登山包,拉链上挂着的铜铃正在水波里轻轻摇晃。
那是他送给周野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再次睁开眼时,消毒水的味道刺得鼻腔发酸。苏芮趴在床边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痕。床头柜上放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枚变形的指南针——周野的登山包里找到的唯一物品。
“找到他了吗?”林深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苏芮惊醒时打翻了水杯,水顺着桌沿滴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暗河下游发现了营地残骸,还有……还有他的登山杖。”她从口袋里掏出块磨损的护腕,上面绣着的雪山图案已经模糊不清,“但人还没找到。”
林深摩挲着护腕上的针脚。这是苏芮亲手绣的,去年圣诞节交换礼物时,她红着脸把这个塞给周野,少年愣了半天,涨红了脸说谢谢学姐。
深夜的病房格外安静,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林深悄悄起身,从背包里翻出那截染血的登山绳。月光透过窗户落在绳结上,他突然发现磨损处卡着片指甲盖大小的岩画碎片,上面刻着奇怪的螺旋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