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越来越难对付了，更别说，他还多了一个好儿子相助。

他的一生可谓极其坎坷坦荡：先因为间接造成了栾针之死，被栾氏在国君前告发，将他驱逐到秦国；他在归国后肆意报复侄子栾盈，两家的对抗可谓是晋卿百年内斗的最高峰。

“只要主君还活着一天，吾便不能叛出赵氏。”

对晋侯的“中立”，赵鞅、董安于、赵无恤事先已经料到了。

他的身体，还需要在医扁鹊的照顾下休养数月，才能彻底康复。这位虎一般的卿士，在经历了罕见的七日半昏厥后又奇迹般地醒来，性格似乎有所收敛，比之前更加成熟稳重了，对赵氏来说，却是件大好事。

至此，范鞅一直停留在朝歌的目的，也渐渐浮出了水面，在“赵鞅已死”的消息传来后。这头老谋深算的豺狼立刻做出了反应。

或许，这就是天意么？

现如今。在晋国之内，他只忌惮两人，一是隐忍的知伯，二是越发强势的赵孟。

赵鞅和无恤对此冷眼而视，在这次危机过后，父子二人觉得。最需要做的，便是将这些赵氏内部的不稳定因素用对付下宫周边乡邑的方法，一个个削除。

要让赵氏只有一个氏名，一个宗主。一个声音！要让赵氏在北方的领地连成一片，而不是被夹在各个山隘小邑里各自为战，才有在战争里获胜的机会。

他们还向宋、鲁、北燕、曹、邾、小邾、莒、鲜虞等原本隶属于晋的诸侯们广发信函，召集他们在卫国相会。其目的很明显，齐侯不甘寂寞了，他想要和晋国，争一争霸主的位置！

他害怕赵鞅，从内心深处害怕那颗“秋日之阳”，从当上邯郸氏的家主到现在，整整十多年，他一直被笼罩在赵鞅炙热的光芒下，不敢有丝毫忤逆。

“也罢，此事就这么了结吧，老夫已经派人传信给赵孟，要与他和解。”

当时，邯郸午虽然明面上忍气吞声，照着吩咐做了，但实则心中有所不服，还产生了颇多怨气。

范鞅捋着白须。轻蔑地说道：“据阿嘉说，赵氏庶子一向喜欢摆弄些机巧奇异之物，水车、磨坊、瓷器。那一声惊雷，恐怕是他让工匠设下的圈套，用来吓唬人的罢。”

对范鞅递过来的桂枝，邯郸氏的家主，邯郸午也一时心动。

“赵氏庶子有鬼神相助，引下了天雷退敌？可笑，中行伯竟然信了，不如其父中行穆子多矣！”

但和中行寅有所不同，范鞅的目的，却不在于一次性摧垮赵氏，毕竟那样的话，在国内外引发的连续反应太大。难以预料后果。他的真正想法，是乘此机会，对赵氏进行肢解。

虽然，若是赵氏有能以人力发出爆炸巨响的手段。也足以让他们心生警惕，但脱离了人力不可抵挡的鬼神层面后，就不会觉得特别可怕了。

范吉射也遗憾地说道：“从信上看。就算是天雷，细细想来，其实也就死伤了十多人而已，不足为惧。”

成乡之难，数十名余士卒、国人的仇，赵无恤当然不会忘记，他恨不得立刻让凶手付出代价。但眼下若是头脑一热，仓促对范、中行宣战，那对赵氏，对他未来的大计却没有丝毫好处。

哪怕邯郸城的昆父兄弟们屡次劝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投靠关系更亲密的姻亲中行氏；哪怕范鞅许下了如此诱人的承诺，邯郸午都坚决不敢在赵鞅尚在时打什么心思。

在关系错综复杂的新绛周边，他让中行寅和孙子范嘉对赵氏加以试探，如同投了一颗石子入水中，观察其波纹动静。一方面要确认消息是否属实，若能一举让赵氏大乱，则最好不过。

此次肢解赵氏的计划，本来进行得十分顺利，可一旦赵鞅复苏，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堂堂正正地在下宫绕了个圈，他范鞅的阴谋，就变得有心无力。

……

自从上次，他的嫡长子邯郸稷在泮宫中。与大宗庶子无恤起了冲突后，邯郸午便被赵鞅唤到温地，严加申斥，逼他改换继承人。

实际上，六卿在这次赵鞅昏迷期间，处置都有些仓促失当。他们依然没有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就像是在玩象棋的六个对手，只是在外围以偏师削弱敌人，却没有直接将军的胆气。

范吉射有些不甘：“邯郸虽然拒绝了父亲的好意，但若起了战事，恐怕也不会听赵鞅调遣。吾等从朝歌起兵，以半军之众横扫赵氏在太行之外的领地，并不困难。而中行伯那边，也能以五阵强兵，击溃赵、韩之卒，则大事可定。只是国君处和知、魏二卿的态度难以预料……”

“赵孟之烈，竟至于斯？”

所以赵氏的一些手段，其实只是虚张声势罢了。这次进宫，无恤抢先告发范、中行不轨，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忠君和受害的角色上，争取国君、中立卿大夫和国人们的舆论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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