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清欢便强撑着还有些虚浮的身体,带着青黛去看了在仙瑶殿偏房养伤的梁衣。
阳光微斜,身着粉衣侍女服的梁衣一副若有所思地站在木桌旁,那日吃了沈清欢留给青黛的良药,她的身体恢复地极快,见到神女驾临,连忙下跪,
“给神女请安。”
“起来吧。”沈清欢随意招了招手,打了个呵欠便坐到了一旁的楠木椅上,眉眼淡淡,“今日便是去内务府的日子。”
“是。”
沈清欢点了点头,抚了抚自己的衣袖,看向跪在地上的梁衣,“去内务府,你可能会死。”
“奴婢明白。”
“明白?可我觉得你是惜命之人。”
梁衣连忙磕头,“奴婢不敢欺瞒神女,奴婢在莲华殿只有死路一条,诚如神女所说,可能,便有希望活着。”
沈清欢手指不自觉地轻叩着扶手,直直盯着看向自己的梁衣,眼眸淡然却带着审视,“有的人为了活着可以不择手段。”
“回神女,梁衣是为家人而活。奴婢自小父母双亡,还有一小弟寄居在皇城外的叔父家,他自小备受欺凌,奴婢若每月不付银两,小弟恐遭罪,奴婢…”
沈清欢微抬手打断了梁衣的话,“你先起来。”语气微顿便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青黛,微点头,“带上来吧。”
“是。”
不一会,便有一侍女牵着一个约莫八岁的男孩走了进来,“阿姐!”
梁衣抬头看向来人,不禁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踉踉跄跄地起身跑向男孩,嘴唇颤抖,支吾了半天才喊出声,
“昭…昭儿!”
沈清欢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不知为何心里扬起一丝苦涩,一旁的青黛似乎察觉出了她此时的不对劲,出口轻声唤道,“神女?”
沈清欢身形微顿,回过神来,看向相拥的两人,言语已恢复如常,“梁衣,你的小弟就留在仙瑶殿伺候吧。”
梁衣听闻连忙拉着小弟俯身跪趴在地,再抬头时已满脸泪痕,磕了几个响头连声说道,“谢神女护得小弟安全,奴婢定当肝脑涂地,报答神女。”
沈清欢点点头,看着她们姐弟团圆,心中也带着些欣慰,抿了抿嘴还是开口打断了此刻的温馨,
“时候不早了,走吧。”
“神女,求你不要送我阿姐走!我想和阿姐在一起!”
原本跟着梁衣跪在一般的男孩听到沈清欢这样说,慌张地抬头,没有起身,跪着扑到她脚下,话还没说完,言语早已哽咽,男孩小脸涨得通红,泪珠在眼里打转直直地看着沈清欢。
“昭儿,休得放肆!”梁衣见状连忙上前拉住男孩,但男孩却紧紧得抓着沈清欢的裙角不放手,洁白的裙角被扯出深深的褶皱。
梁衣神色慌张,不敢抬头看沈清欢此刻的脸色,只使劲掰着男孩紧握的手,“昭儿!放手!”
沈清欢开始有些惊诧,但看着男孩倔强委屈的脸,便抬手制止了上前来的青黛。缓缓蹲下身,沈清欢抬手便擦干了男孩眼角滴落的泪痕。
梁衣看着沈清欢和颜悦色的神态,有片刻的怔忪。
“你叫昭儿?你阿姐此刻和我有要事有去处理,我答应你,会把你的阿姐送回来。”
梁衣听闻,愣了愣,随即察觉沈清欢不过是安慰自己的小弟而已,如今她早已抱着必死的决心,即使在内务府留了一条性命,但神女原本就以借之名带她出的莲华殿,最终还是会回到那个死地。
但她还是感激地抬头看向沈清欢,原本以为神女身份尊贵,性格高傲淡薄,但却并未像其他位高的权贵一般轻视她们,这温柔的语调让梁衣的内心感到无比温暖。
“真的?”稚嫩的声音响起,男孩有些不确定地抬头看向沈清欢,见她点了点头,抽了抽鼻子,缓缓松开了抓着她衣裙的手。
沈清欢抬手揉了揉他的头,看了一眼梁衣,便起身带着青黛走出了房门。梁衣不舍得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弟,颤抖着嘴唇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跟着青黛出了门。
—
内务府内。
“神女来此所谓何事?”
沈清欢眯了眯眼,看着面前身着官服,已是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他样貌普通,嘴角擒着一丝讨好的笑意,却也不让人觉得厌烦,礼数恭敬,反倒有些憨厚之感。
她并未被这忠厚的样貌所欺骗,自己早前不仅让青黛打听了梁衣的情况,也查清了这内务府的总管。
男子名叫侯春,出生卑微,不是丞相的人,也不是太后的人,却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中凭着他见风使舵、巧言善变的本事,为自己争得了一席之地。
此人能左右逢源地在丞相与太后的争斗中搏得一线生机,这样的人,定是洞察人心,玩弄权术的好手,沈清欢并不打算不自量力地与他拼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