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大唐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雪,秦苏至今仍记得当时站在城楼上望着漫天飞雪的画面,冬风寒凛,席卷着整个长安城!
紫衣少年站在城楼边上,伸手接过一粒粒冰凉的雪花,他就像初春时萌发的嫩芽,充满了生机和希望。
秦苏永远都记得,那时的少年笑如暖阳,眸如璨星,好看极了。
画面渐渐淡去,他思绪回归,指尖在眼前的《朱雀图》上重复划过,一遍一遍,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一笔一划落下时的余温,深深的流窜在他手上细小的纹理中。
“哥哥?”
玉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他转眸看去,便见玉儿小小的身子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之前带出去的刺猬,迈着小腿走了进来,跌跌撞撞的在他身边坐下。
软绵绵的如同一块糯米糕!
“哥哥,你哭了?”玉儿看着他微有发红的眼睛。
他这才感觉到脸颊上传来的湿凉感,立刻抬手拂去,温柔一笑:“是外头吹进来的雪融化了。”
玉儿信以为真,扬着小脑袋乖乖的看着他。
秦苏摸了摸他的脸蛋,冰凉冰凉的,问:“他们带你去哪儿了?”
“去后院看羊了,我还喂它吃了很多的草,还有猪,还有鹅……”
“一定很冷吧?”
“不冷。”
秦苏还是把他抱进了怀中,搓着他的手哈了口气。
玉儿眨了眨眼睛,忽然问他:“爷爷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孩子尚小,或许还不清楚死亡的意义,但到底血浓于水,亲人的离世仍让他或多或少有了一丝失去和离别之感。
秦苏双眸微沉,认真的告诉他:“玉儿,你一定要明白,其实每个人都会死,没有人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终有一日你也会长大,会经历世间的好与坏,会有生老病死,会感受生离死别,但这都是人一生的定数,谁也改变不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眼下,明白吗?”
玉儿似懂非懂:“可是他们说,爷爷在天上,变成了星星。”
他笑了笑,将玉儿搂得更紧了些。
大概是玩得久了,玉儿累得直接在他怀中睡着了,那红扑扑的脸蛋枕在他胸膛上,像是一个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秦苏把他抱到床上,掩了掩被角,听着小家伙嘴里呢喃了几句听不懂的话,随而翻了个身继续睡着,样子实在可爱。
第一次照顾这么小的孩子,秦苏倒是游刃有余。
他满脸宠溺的看着玉儿,想起第一次见到襁褓中的玉儿时,是在四年前。
那年,他还在知州县衙任主簿,正值夏八天,酷热难耐,余晖刚落,衙门里便来了一波人,据说是从边关过来准备前往长安的官属,一行人舟车劳顿,加上烈日当头,便打算在衙门里住上一晚再走。
听闻时,秦苏甚是觉得奇怪,毕竟还从未有过官属来衙门留住的先例。
直到,他看到那名襁褓中的婴孩时才明白。
县太爷告诉他:“这是当朝易太傅的孙子,他儿子易大将军奉命驻守边关,和他随行的夫人上个月诞下这个孩子后就难产死了,这孩子也是好不容易才救活的!实在是边关那地方太苦了,易大将军又有皇命在身,所以不得不命人将孩子送去长安交给易太傅抚养,今日正好路过这,担心客栈不安全,本官就直接安排他们在衙门里住下了。”
秦苏未语,朝抱着婴孩的妇人走去,细声问道:“可否……让在下抱抱他?”
妇人应允,将孩子小心翼翼送到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