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大牢。
“从关进来就这样?”连迟瞥了眼里头躺着的一具看不清颜色的身体。
“是也不是。”看门的老衙役端这个破酒壶,咂摸咂摸嘴。
冬叔掏出自己的酒袋子,一股脑儿塞在老衙役的怀里,“您老直接点。”
老衙役眼中一亮,开始知无不言,“头一天进来的时候一直大喊大叫,第二天上了公堂自己个儿全招了,之后就一句话没说过。”
连迟抬起花猫似的脸,“跟您再打听打听,这马三的尸体,好像不在衙门?”
老衙役手微微一抖,警惕地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听说这马三死的蹊跷,尸体直接被送到义庄,明日就要下葬。”
“明日?这么快?”连迟低声喃喃,“到底怎么个蹊跷法?”
“连捕快,你可别为难老头了,凌大人说过,案子已经结了,不许私下议论。”
冬叔冲着连迟使了个眼色,随即揽过老衙役,“我这次去了趟外头啊,寻到一个酒方子,又便宜又好,跟那七十年女儿红差不了多少……”
老衙役也是个酒腻子,果然上当,两人蹲在墙角就唠了起来。
连迟微一弯腰,钻进牢房。
四四方方,一张草榻再无其他,老衙役到底还是看了高剑的面子,给他弟弟寻了个亮间。
天边的云朵烧成一片金色的海,透过巴掌大的铁窗,照在高剑的脸上。
他已经从一开始的声嘶力竭,变成如今的苦苦哀求。
“高安,算哥求你,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高安躺在草榻上,面朝墙,始终一言不发。
见他这幅样子,连迟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已经看过卷宗,上头写因为哑女被马三掳走,高安得知后当晚摸黑进了欢楼。
趁着马三酒醉熟睡,一刀捅死他,还将马三的尸体运到房梁之上。
滚水锅里捞活鱼,甘蔗地里长野草,太荒唐了。
高安一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先不说马三五大三粗,抵高安两个重,欢楼的房梁足有三丈高,就凭高安一个人,怎么可能将马三的尸体运到房梁上去。
这卷宗漏洞百出,可偏偏当晚,马三出事后,他们在后院逮住了手拿匕首,满手是血的高安。
欢楼的两个小厮更是亲眼瞧见高安进出马三的房间。
人证物证俱全,这才定了高安的罪。
“哗啦啦”一声,一盆凉水兜头从高安的头上浇下,高安倏地一下坐了起来,冻得浑身哆嗦,咬牙切齿盯着连迟,“你做甚!?”
“终于肯说话了。”连迟推开目瞪口呆的高剑,站在高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那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你何意?”
“何意?”连迟一把拎起高安,“你哥,当爹又当妈地把你拉扯大,供你吃穿供你读书,如今你出事了,他更是想替你死的心都有,你就这么看着他在这求你?你还是人吗?你还有点良心吗?”
高安眼眶湿热,垂着头,眸中带着愧疚,“哥,是我对不起你,下辈子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少说这些屁话!”高剑刚想站起来与高安来个爱的拥抱,被连迟一把推开,“我问你,人是你杀的吗?”
高安没说话。
“马三真是你捅死的?”
高安依旧没有反应。
读书人,果然硬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