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吸了口气,眼神却坚定起来:“那也得闯!”
《诗经·小雅·沔水》有云:“沔彼流水,朝宗于海。鴥彼飞隼,载飞载止。”黛心中默念,他们此刻就如同那流水与飞隼,目标明确归于大海与自由,但过程却充满未知的停驻与风险。
基于最坏的打算,黛调整了计划。
“阿海,你重点观察海流和风向,寻找备用的、偏离原定航线但可能更隐蔽的初始路径。”
“小陈,检查所有物资的防水封装,尤其是淡水和高能量食物,做好艇体万一受损的应急准备。”
她自己,则将那份记忆中的密约信息、人员名单以及“账房”最后的电文指令,在脑中再次反复确认。她将苏念秋给的那几块干硬的饼干,小心地分成三份,用油纸包好。这不仅仅是食物,更是一种象征——维系着他们与那座沦陷城市、与那些逝去和留守同志的最后联系。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一分一秒流逝。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然后又迅速被墨蓝色的暮色吞噬。黑夜,他们唯一的掩护,即将降临。没有人再多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跳动,清晰可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汗味、海腥味和铁锈味的、属于逃亡者的独特气息。
当最后一缕天光隐没在地平线下,黛站起身,她的身影在昏暗的小屋里显得异常挺拔。
“检查装备,十分钟后,下海。”
她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宁静,如同利刃划破绷紧的丝绸。没有激昂的动员,只有简洁的命令。阿海和小陈默默起身,开始最后的准备动作,眼神里之前的迷茫与恐惧已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暴风雨前的宁静,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他们推开小屋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凛冽潮湿的海风瞬间涌入,带着南海深处未知的寒意与挑战。眼前是无边的黑暗与咆哮的海浪,身后是沦陷的家园与无尽的追兵。那艘小小的橡皮艇,即将载着三个孤独的灵魂,投向命运的惊涛骇浪。宁静已然结束,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于这沉沉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