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几道人影出现在了大殿门口。
谢道韫带着吴妻刘氏,后面跟着去而复返的陈特和李主簿。
可怜的李主簿依旧被陈特拽着,嘴里不知被塞了一团什么,呜呜咽咽。
殿中大臣吃惊之余,赶紧向皇后行礼。
谢道韫镇定自若,缓步进入太极殿,然后撇开几人,径直踏上御台,走向御座。
王凝之看她一脸严肃的表情,挑挑眉,往旁边挪了挪,示意谢道韫同坐。
谢道韫本来只是想上来说几句的,见王凝之如此,倒是有些犹豫。
王凝之则笑着点点头,又歪了歪脑袋。
谢道韫一咬牙,转身坐到御座上。
王凝之这才简单地解释道:“皇后不曾见过迷迭香,对此事颇感好奇,所以去吴御史府上看看,想来是有所发现。”
大殿中央,刘氏胆怯地站到吴隐之身边。
吴隐之紧皱眉头,以为天子为了给他脱罪,要让他的妻子承担罪责,于是抢先说道:“内人与此事无关,一应罪责,由我一人承担。”
王凝之没有表态,看向谢道韫。
谢道韫已经从坐上御座的忐忑中平复下来,说道:“吴御史这话还算有点担当,但以你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来看,你绝非良配。”
吴隐之觉得莫名其妙,躬身问道:“臣惶恐,不知殿下此言何意?”
谢道韫扫视了一圈众人,说道:“你追随陛下多年,先在地方为太守,后在中枢做御史,如今更是贵为三品的御史大夫,可你的夫人却还需要拾柴纺织,补充家用,以至于想为你做一个香囊,都无计可施,这才不慎上了奸人的当,收下了不认识的迷迭香。”
殿中大臣一片震惊,虽然大家都知道吴隐之清俭,但不知道他居然做到这份上。
堂堂朝廷三品大员,妻子却做着仆役的活,简直是天下独一份。
吴隐之不以为意,拱手道:“我与内人出身微末,入仕前便是如此过活,如今虽有了丰厚的俸禄,但不愿改变一直以来的生活习惯。”
谢道韫朗声道:“只是你不愿而已, 你何曾问过家人的意见?这可是京城,三品御史大夫的夫人外出樵采,百姓们会怎么看待朝廷?天下人会如何看待陛下?”
她说完,侧头看了眼王凝之。
王凝之微微点头,表示赞许和鼓励。
吴隐之没想到皇后居然是来责难自己的,沉默一阵,说道:“前朝初立之时,京中斗富之风盛行,而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若是做官只为享乐,我宁可不做。”
“吴御史口中的享乐未免太简单了些,”谢道韫不忿道:“只是让你稍微体谅下家人,让他们过得好一点,这就是享乐了?那陛下与我在宫中,内侍宫女无算,在你看来岂不是奢靡过度?”
王凝之见谢道韫情绪激动,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
吴隐之躬身,连称不敢。
刘氏见丈夫被训斥,偷偷抬起头看了看,适才一团和气的皇后端坐在御座之上,眉头微皱,神色不悦。
她壮着胆子上前两步,为吴隐之辩解道:“殿下,我家郎君有体谅家人,我们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谢道韫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他对家人如何,世人自有公论,我承认他为官清廉,但对家人苛待至此,未免太过。”
殿中再次安静下来,皇后的话,让弹劾吴隐之受贿一事变得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