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外本就是京城最热闹的地界之一,不远处临街商铺鳞次栉比,
绸缎庄的幌子随风轻晃,茶馆的说书声混着小贩的吆喝,织成一派喧腾烟火气。
可今日,这寻常热闹却被一阵震天喊声压了下去——国子监学子挤在门口,个个面红耳赤,呼声此起彼伏,
引得路过百姓纷纷驻足,手里的糖画、刚买的点心忘了递到嘴边,踮着脚往人群里探。
而望着众学子行礼呐喊的那道青衫,看清那熟悉背影时,人群忽的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响的议论声。
这两日京中最揪心的事,此刻齐刷刷钻进众人脑子里:大宣与草原的比试连输两场,文斗武斗竟都落了下风,连朝廷脸面都蒙了灰。
更让人憋火的是,草原右王竟当众放话,说大宣无人,要亲自与连中六元的王状元比上三场,言语间满是轻蔑。
“莫不是王状元真要应下比试了?”有人忍不住扯住身旁人衣袖,声音里满是急切。
百姓眼里瞬间亮起光,先前的憋闷被雀跃取代,三三两两凑着小声议论,有人盼王平为大宣争口气,也有人担心文弱书生敌不过草原猛将。
几个心急的汉子索性拨开人群,悄悄跟在王平身后,既不敢靠太近,又怕漏了动向,只想着先探探路,看这位状元郎接下来要往哪去,是否真会接下比试。
夕阳洒在青石板路上,王平身影走得沉稳,身后跟着的百姓却越聚越多,连街边茶馆二楼的客人都探出头来,目光紧紧追着那道青衫。
王平自然察觉了身后动静,张山峰连连回头欲言又止,他却摇头笑了笑:“他们想跟着,就让他们跟着吧。”
“那咱们直接去皇宫?”张山峰仍不放心,“程公爷他们不是不愿让恩公您参加吗?”
王平抬眼望向远方夕阳,语气骤然坚定:
“这世上不是所有选择都要权衡利弊,有些事不得不做,有些事非做不可!”
夕阳如熔了半炉的赤金,把天边云絮染得透亮,掠过的飞鸟沾了层暖光,翅尖一振,便抖落满地碎金似的余晖。
他望着这景象,一时愣神——比试是他提的,理当由他亲手结束。
要让互市顺利达成,这场比试必须赢;当年庆州府的事他从没忘,互市本就是计划的第一步。
恍惚间,李夫子坟前的那轮夕阳又浮现在眼前,王平在心里暗暗立誓:
“李夫子……王平此生,决不弱于任何草原人!”
他猛地收回视线,对张山峰沉声道:
“走,咱们快进宫!”
两人匆匆朝皇宫方向赶去,身后百姓望着他们的背影,当即爆发出一阵欢腾——谁都看得出这是往皇宫去的路,这般急切,定是怕宫门落了进不去。
“可状元郎方才望着夕阳看了许久,这是为啥?”
人群里,一个汉子捏着下巴,满是困惑。
“你这后生,笨!”
旁边老者抬手往他头顶轻拍一掌,等众人好奇望过来,才捋着胡须,神气地指着夕阳道:
“你们想想,区区草原人,还能真比过咱们?何况这状元郎是咱们大宣连中六元的人物!知道他方才驻足看夕阳是啥意思不?”
“啥意思?”
众人齐声追问,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老汉故意顿了顿,才神神秘秘道:“夕阳代表啥?代表短暂易逝啊!
状元郎看夕阳,就是说这群草原人的好日子到头了——日薄西山,
这落日再好看也长不了,就像草原人赢了两场,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在老夫看来,只要状元郎出手,咱们大宣必赢!”
他说得分外斩钉截铁,那股笃定劲儿瞬间感染了众人,
“一定会赢的!”
“状元郎这么厉害,咱们等着瞧!”
“相信状元郎!”的呼声此起彼伏,淹没了街边的喧嚣。
与此同时,国子监明伦堂内。
众学子已尽数退去,只剩柳夫子、孔达、虞南风三人,及孔达的几位弟子。
孔达站在门口,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捋着长须,静静听着外头百姓的喧闹,眼底深邃得让人看不透。
“师兄,在想什么?”
身后,柳夫子从屋内走出来,带着愁容上前,声音里满是疑惑。
“在想王平,更在想这场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