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姨母有话便直说了,当今世道此事只会是女子吃亏。为一己私欲不值得,你当真想好了?”
“想好了。”
自幼年仰望的苍柏依旧蓊蓊郁郁,沐雪而立。指尖拂过青年衣袂上的霜花,正如他的温度轻盈冰凉,一片片琼玉融化后更是只剩柔和澄澈,辞盈心定了定。
“我不嫁人了,我要一辈子留在阿兄身边,与阿兄永不分离。”
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想通了,若兄长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后半生只会陷入无尽的懊悔中。与其这样,倒不如坐实罪名,成为共犯。不论是出于哪种情感,她都愿意。
他们原本就有着世间最为紧密的联系,打破那一线后更是无法拆离。
“罢罢罢,你二人的事我是管不了了,百年之后自去向姐姐请罪吧……”宁夫人摆手,退了两步又想起什么,视线定定看向辞盈,“你有没有用避子汤?”
问题来的太过突然,辞盈下意识摇头,“没有……”
“等等、等一下姨母别打!阿兄真的会死的!”
等好不容易解释清楚,双方方俱是精疲力尽。辞盈这才问起要事,“姨母不是已经回去,怎么又过来了?”
“还不是你们一个个都不省心!”发觉院中有人把守,不会传出风声。宁夫人彻底放开嗓门将两人一通好骂。
自然其中十句有九句都是冲着江聿的。
“你表兄准是当初在马上颠坏脑子。”她咬牙道,“竟拐走人家江三女郎私奔了!如今她父母来讨人,我到哪里去给他们寻个一模一样的女儿?”
私奔?
这词放在一个憨货和一个淑女身上,让人觉得无比陌生。
辞盈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不敢置信地又确认了遍,“三姐姐?”
“正是江三女郎。”
私奔的江令姿、狂躁的江等容、再加上搞南山雄狐文学的江辞盈……不是中邪了,就是江氏祖坟有点说法。
今年的北风似乎掺了陈酒的灼烈后劲,剜得人面颊生疼,宁夫人面无表情,“我不会同江氏联姻,既然他想要江氏女,那我就当没生养过他这个儿子。”
并非气话。
她是真做得出来。
辞盈张口欲劝,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这是他人的情感与选择,自己没法感同身受,自然也没法公正做出判断。
“不过江略此人的确有些本事。”腰间的两柄弯刀泛着冷芒,在一片冰凝雪积中像投落湖底的双弯寒月。除去母亲的身份,宁夫人还是枚坐镇中央的帅棋。
“与其留给荣安公主,往后没准哪处就给我添堵,倒不如收为己用。”
说到这里,她不由看向江聿,算无遗策,谋无遗谞,但与荣安公主一样,只认为这是个不定数,风险太大。
所以宁夫人这一趟并不是为了儿子来的,而是为了江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辞盈不懂,但也明白眼下情形。
“可是伯父如今得公主赏识……怎么会同意举家前往东岭呢?”
江氏可还好端端的在这儿呢。
“放心。”宁夫人只是一笑,指节缓缓摩挲过光滑的刀柄,“他爱妻女如命,一定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