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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小说网 > 另类小说 > 红楼美梦 > 第24章 社畜求职记与手帕碰瓷案

第24章 社畜求职记与手帕碰瓷案(第1页/共2页)

这荣国府啊,好一座泼天的富贵!朱漆大门洞开,吞噬着京城的日光与喧哗,里头雕梁画栋,飞檐卷起流云,奇花异草熏得空气都成了甜腻的绸缎。然而这锦绣丛中,一丝寒凉却如跗骨之蛆,悄然缠上了一个年轻的身影。

贾芸,他也姓贾。可这姓氏的金光落在他身上,只剩一层单薄褴褛的影。父亲早化作南山一抔黄土,母亲缠绵病榻,日日汤药吊着那游丝般的气息。家里米缸见了底,铜钱袋轻飘飘如同秋蝉褪下的空壳,连药铺伙计那不耐烦的眉眼,都成了悬在他头顶冰冷的刀。

他立在穿堂的风口,望着庭院深深处。大观园!那正在兴土木、堆山叠石的所在!若能谋得其中一草一木的差事……这念头一起,便在胸中烧成一股滚烫的岩浆,灼得他五内俱焚。他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点微弱的希望已淬炼成孤注一掷的决绝:“这‘贾’字的招牌,难道只配挂起来看么?”声音低哑,被穿堂风一吹,碎得无影无踪。他整了整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青布长衫,抬脚便往那权势熏天的“琏二爷”书房而去。

琏二爷的书房,沉檀香气混着墨味,富贵里透着一股慵懒的颓靡。贾琏斜倚在铺了金钱蟒椅袱的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红木小几,眼神却不时飘向窗外——那是王熙凤院子的方向,仿佛那里盘踞着一只随时会喷出烈焰的凶兽。

贾芸堆起一脸近乎虔诚的笑,那笑容将每一寸窘迫都用力压进皮肉深处:“二叔安好!侄儿近来见园子里大兴土木,气象万千。侄儿虽愚钝,却也有一身力气,扛得动树苗,浇得了水,若能效犬马之劳,必定尽心竭力,把那园子拾掇得比御花园还要精神百倍!”

贾琏的目光终于从虚空中收回,懒懒地落在贾芸身上,嘴角牵起一丝洞悉世情的弧度。他慢悠悠呷了口茶,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被无形锁链捆缚的无奈:“芸哥儿,有这份心,很好。只是……”他眼神又往凤姐院子的方向一溜,喉结滚动了一下,“这立项、批银子、派差事……桩桩件件,都得经过‘那位’的手笔。我这里嘛……”他摊了摊手,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是个画押盖印的摆设罢了。”

这话语里的冰碴子,瞬间刺透了贾芸心口那点虚妄的热气。火焰山!那座烈焰腾腾、吃人不吐骨头的火焰山,终究绕不过去!送礼?拿什么送?金银珠玉,在凤姐眼里只怕比园子里的石子还不如!

他失魂落魄地踏出书房门槛,日光刺眼,却照不暖四肢百骸。亲舅舅卜世仁——那个名字起得如同谶语的香料铺掌柜,成了他溺水前唯一能抓住的稻草。他几乎是扑进了那间弥漫着浓烈异香的铺子。

“亲舅舅!”贾芸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求舅舅救我!十五两……只消十五两银子!买些冰片麝香应急!待侄儿谋到园子里的差事,定当双倍奉还!便是驴打滚的利钱,侄儿也认了!”

卜世仁正拿着小银秤拨弄一堆暗红的安息香,闻言,那秤砣“啪嗒”一声掉在柜上。他抬起头,那张保养得宜、油光水滑的脸瞬间拉长,堆叠出刻薄的褶皱:“哎哟我的外甥大老爷!”唾沫星子随着拔高的声调喷射出来,“你当舅舅我是开银楼、铸元宝的么?冰片麝香?那是什么价码!比你娘的命还金贵!我铺子里这点货,还不够你舅妈抓两剂人参补身子!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码头扛包,街市跑腿,哪样不能挣口饭吃?偏要学那没脚蟹,钻营这些虚头巴脑的勾当!脚踏实地才是正经!……”

那“成功学”的砒霜,一句句灌进贾芸耳中,砸在他心上。他脸上最后一点血色褪尽,灰败得像蒙了层厚厚的尘。他几乎是踉跄着被那刻薄的声音“送”出了铺子。墙角阴冷,他蜷缩下去,脊背抵着粗砺的砖墙,寒意顺着脊椎蛇一般往上爬。亲舅不如狗!这世道,人心竟是铁石铸的,比数九寒天的冰凌还冷、还硬!绝望的潮水灭顶而来,他几乎要被溺毙在这人来人往的街市喧嚣里。

“芸哥儿!蹲这儿跟土地爷诉苦呢?”

一个洪钟般、带着浓重酒气的声音炸雷似的在头顶响起。贾芸茫然抬头,逆着光,一个铁塔般的身影摇晃着堵在面前。是倪二!醉金刚倪二!满面油光,络腮胡子根根如戟,一身酒气熏得人倒退三步,那双被酒精泡得通红的绿豆眼,此刻却奇异地闪着光。

贾芸心头郁结,闷声道:“倪二爷吃酒快活,莫管我这没脚蟹。”

倪二虽醉,眼力却毒辣。他看看贾芸灰败的脸,又瞅瞅“卜世仁香料铺”那块刺眼的招牌,立时了然。他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千钧酒意,“啪”地一声重重拍在贾芸肩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是不是卜世仁那老狗!欺负我倪二的兄弟?!他姥姥的!走!撕了他那鸟铺子!”他须发皆张,真个如同金刚怒目,撸起袖子就要往里冲。

贾芸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抱住他粗壮的胳膊:“使不得!倪二爷!是我……是我找他借钱……”

“借钱?”倪二动作一顿,绿豆眼瞪得溜圆,“借多少?做什么使?”

贾芸强忍肩上剧痛和心头翻涌的屈辱,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话音未落,倪二已爆发出震天响的大笑,声浪几乎掀翻屋顶的瓦片:“哈哈哈!我当是什么塌天的大事!不就是几两香料银子吗?等着!”他醉醺醺地探手入怀,掏摸半天,扯出一个沉甸甸、油腻腻的旧钱袋,看也不看,哗啦啦将里面大小不一的银块、碎银子尽数倒在积着薄尘的地上。他蹲下身,醉眼朦胧地扒拉几下,抓起一把,估摸着有十五两之数,不由分说塞进贾芸冰凉的手里:“喏!拿着!够不够?”

那银子还带着倪二怀里的体温和浓烈的酒气,沉甸甸地压着贾芸的手掌,几乎烫伤他的皮肤。他懵了,声音发颤:“倪二爷!这……这如何使得?利钱……”

“利个屁的息!”倪二大手一挥,豪气干云,仿佛挥开的是漫天阴霾,“我倪二在这四九城混饭吃,靠的就是‘义气’二字!看你小子是条汉子,有骨气,才帮你!卜世仁那老狗?呸!亲外甥落难都不搭把手,活该他一辈子守着那点花椒大料发霉烂掉!这钱,你有,便还!没有,拉倒!权当哥哥请你喝了顿酒!记着,往后天塌了,找倪二!”说罢,也不等贾芸反应,摇摇晃晃,哼着不成调的俚曲,深一脚浅一脚地撞入人群,那歪歪斜斜的背影,竟比庙里的金刚还要伟岸几分。

贾芸捧着那堆带着体温和酒气的银子,冰凉的指尖渐渐被焐热。他死死盯着倪二消失的方向,直到眼睛刺痛发酸。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他慌忙低头,一滴滚烫的泪狠狠砸在冰冷的银块上,碎成几瓣。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决绝的力道,转身,挺直脊背,重新踏入了卜世仁那间弥漫着昂贵香气的铺子。

当那包着上等西洋冰片、麝香,用锦缎裹了又裹、扎得无比精巧的小包揣进怀里时,贾芸觉得那不仅仅是香料,而是他孤注一掷的性命前程。

凤姐的院子,花木扶疏,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贾芸整了整衣襟,深吸一口气,将那包香料如同捧着祭品,恭敬地献上。脸上早已换上恰到好处的、混合着偶然与赤诚的笑容:“给婶子请安!今儿真是赶巧了!侄儿一个开香料铺的朋友,不知从哪里得了点西洋进贡的上等冰片麝香,稀罕得什么似的!他非说婶子是天下第一等的品香识货的行家,千求万告,定要侄儿务必转呈婶子品鉴。侄儿实在推脱不过,只好厚着脸皮,来扰婶子的清静了。”

凤姐正对着一本账簿拧眉,闻言,那双精光四射的丹凤眼倏地抬起,锐利如针,钉在贾芸脸上,又缓缓滑向他手中那异常精美的锦缎小包。她不动声色地接过,指尖挑开一丝缝隙,一缕奇异的、清冽又醇厚的异香瞬间逸出。凤姐的鼻翼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如获至宝的亮光,快得如同电光石火,面上却依旧端凝如水,只淡淡道:“你这孩子,也太实心眼了。既是朋友送你的,自己留着便是,巴巴儿地拿来给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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