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白日里那场“醉卧芍药裀”的喧腾盛宴,仿佛只是一阕悠长乐章的前奏。怡红院办公室主任贾宝玉先生倚门而立,望着渐次稀疏的星子,唇角漾起一抹意犹未尽的、带着几分醺然的笑。他忽地将手一挥,对着院内尚未散尽的、最是亲近的几位同仁朗声道:“这才哪到哪?良宵苦短,诸君,我们的夜生活,方才刚刚启幕啊!”
此言一出,恰似投石入湖,激起涟漪层层。核心团队的成员们——首席助理袭人、文艺骨干晴雯、生活秘书麝月与秋纹,乃至关系极密、惺惺相惜的战略发展部首席顾问林黛玉、雍容华贵的薛总宝钗、酒意尚未全消的营销部经理史湘云、干练的贾董办秘书长探春、沉静的人力资源兼妇联主任李纨、灵秀的海外项目部经理宝琴、以及方才经历了“石榴裙风波”的实习生香菱——皆被点燃了兴致,纷纷附和,定要再续第二场。
宝玉笑得开怀:“同志们!此刻关起门来,俱是自己人!且卸下铠甲,放开形骸,尽情吃喝!今夜一切消费,由我贾公子……呃,咱们AA制均摊!”顷刻间,那素日里颇显规整的怡红院,俨然化作一场无拘无束的大型睡衣派对现场。卸去了领导视察的压力,抛开了KpI的重担,酒盏重新满上,划拳声、笑闹声、乃至有人即兴哼唱起的小曲儿,交织成一片,气氛炽热,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正至酣畅处,那天生的游戏策划师晴雯同志,眸中闪着慧黠的光,提出了一个极具建设性的意见:“光是吃酒耍乐,终究少些意趣。不若我们来玩些带些预言性质的——‘占花名儿’!且看看老天爷给咱们个个安排了怎样的人设前程!”
这“占花名儿”的游戏,真真堪称古代版的命运盲盒,或是人生剧本杀抽卡环节。每一支签子上绘着一种花卉,附着一句判词,玄妙非常,精准得教人疑心那曹雪芹是否早开了天眼,窥破了众人命数。
薛宝钗薛总纤纤玉指第一个抽取,便手气极佳,抽中了那艳冠群芳的牡丹——赫然是花中之王!判词曰:“任是无情也动人”。解读之下,众人皆贺:“宝姐姐真真当得起!富贵雍容,自是c位出道,女王风范无人能及!”宝玉听着,却觉那“无情”二字隐隐刺心,然觑着宝钗那淡然笑颜,终是未敢多言。
接着,贾董办秘书长探春抽得杏花一支,判词云:“日边红杏倚云栽”,更附一条预言:“必得贵婿”。全场瞬间沸腾!这岂非明示着要嫁入天家,贵为王妃?探春这位素日里雷厉风行的事业型女强人,此刻竟羞得满面飞红,将那签子一掷:“胡诌!什么破签,作不得准,作不得准的!”语气虽嗔,那眼底一闪而过的波澜却泄露了心事。
人力资源兼妇联主任李纨抽得老梅,判词:“竹篱茅舍自甘心”。倒完美契合了她这位寡居下岗再就业模范的清心寡欲与淡泊从容。李主任颔首,颇觉满意,俨然这判词早已写入她的人事档案一般妥帖。
轮到那营销部经理史湘云,她抽中了海棠,判词赫然是:“只恐夜深花睡去”。众人先是一怔,旋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齐刷刷指向那尚在揉着惺忪睡眼的湘云:“哈哈哈!说的可不就是你!白日里‘醉眠芍药裀’的那位!官方认证的‘睡神’名号,你是甩不脱了!”湘云愣了片刻,自己也拊掌大笑:“罢,罢,罢!这人设我认了!横竖立住了!”
怡红院的行政助理麝月,抽中了荼蘼花,判词却叫人心头一凛:“开到荼蘼花事了”。气氛倏然间便冷了几分。这签文,分明是“繁花落尽,曲终人散”的凄清寓意。宝玉看着身边这老实温顺的丫鬟,心头莫名一咯噔,忙不迭将那签子夺过藏起,连声道:“不好不好!这签胡沁,不作数,快换一个!”
薛办实习生香菱,抽中并蒂花,判词:“连理枝头花正开”。本是预示姻缘美满、并蒂同心的大好兆头。奈何众人念及她那未婚夫、那位霸王龙似的上司薛蟠,竟纷纷投去混杂着同情与惋惜的目光,暗叹这判词美好得近乎讽刺,怕是命运的反向指标。
压轴的,自是战略发展部首席顾问、宝玉的灵魂知己林黛玉。她轻拈一签,竟是芙蓉(荷花),判词云:“莫怨东风当自嗟”。一缕淡淡的、却挥之不去的忧伤霎时弥漫开来。这签文,隐隐透着“红颜薄命,徒唤奈何”的悲凉意味。黛玉那玲珑心肝如何不觉?樱唇微撇,那惯常的emo情绪悄然蔓延。宝玉见状,心口发紧,忙强笑着打岔:“这芙蓉又清又雅,出淤泥而不染,最是配你!好签,好签!”
最后,首席助理袭人抽中了桃花,判词:“武陵别景”,更额外要求“杏花陪饮一杯”。这离散飘零的意味,已是昭然若揭。作为一心想在怡红院安稳工作直至退休的核心员工,袭人握着那签,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暗忖:“这……这是何意?莫非公司要有变故?还是我……我要被优化裁员了?”
一场游戏下来,竟如同观看了一部被剧透殆尽的人生纪录片,欢声笑语之下,潜流着命运无常的丝丝凉意,沁人肌骨。
游戏既终,酒也喝得尽了兴。一群人早已东倒西歪,钗横鬓乱,毫无形象可言。素日最是稳重妥帖的袭人,最终也抵挡不住酒意,拉着宝玉的衣袖,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平日绝不会出口的体己话。这一场狂欢,直闹到夜阑更深,四更鼓响。
万籁俱寂里,宿舍门外忽地射来一道明晃晃的手电光,伴随着一把严肃冷峻的声音响起:“几更天了?还不安歇!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消防安全还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