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彤接过文件,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几张模糊的放大截图。
货车毫无特征,像城市里随处可见的送货车辆。
她手指点在其中一张图片的货厢边缘:“这里,放大。”
技术科同事立刻操作,图像被不断锐化处理,货厢门缝边缘,隐约可见一小片不同于车体黑色的、暗红色的痕迹,像是某种粘稠液体干涸后的残留。
“像血。”四水低声说。
不是像。叶彤心里有个声音冷硬地反驳。
她几乎能闻到那隔着手套和证物袋都能感受到的、属于林娜的绝望气息。
用货车运送“战利品”,冷静,周密,且拥有一个相对隐蔽的移动空间进行处理。
但那绝对不是凶手。
自以为是的“天龙人”,绝对不会去开这种货车。
“查这辆车的行进轨迹,就算它是幽灵车,也要给我找出它最后消失在哪里。”叶彤下令,声音里听不出波澜。
追踪工作需要时间。
叶彤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重新观看那段直播录像,不放过任何一帧背景细节。
女人后仰的脖子,扭曲的角度……她反复暂停,目光最终落在女人耳垂上,一个极其微小的、之前被忽略的亮点。
放大,再放大。
那不是饰品,更像是一点点粘附在皮肤上的……亮片?
与此同时,鉴证科对顶层套房进行了第二轮更细致的勘察,重点集中在浴室——那种精细的刀工,需要一个近乎无菌的、便于冲洗的环境。
在撬开的地漏缝隙里,他们提取到了微量的、不属于第一位死者的皮屑组织和几根纤维。
纤维材质特殊,闪着极细微的金属光泽,与叶彤发现的亮片初步吻合。
新的线索像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一个紧急电话打了进来。
西区,一个即将拆迁的废弃纺织厂仓库,环卫工人报警称闻到难以形容的恶臭。
叶彤和四水带人赶到时,正午的阳光透过仓库顶棚的破洞,形成几道惨白的光柱,灰尘在光中狂舞。
浓烈的腐臭混杂着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仓库中央,清理开堆积的废料后,第二具女尸暴露在众人眼前。
她被摆成一个诡异的坐姿,背靠着一个生锈的纺织机轴承,头颅低垂,长发遮住了面容。
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与这个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洁白纱裙,裙摆铺散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
法医上前,小心翼翼地拨开死者脸前的长发。
叶彤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又是那双圆睁的、失去神采的眼睛,凝固着极致的恐惧。
但不同于第一位死者被刻意展示的“凝视”,这双眼睛里,似乎还残留着某种难以置信的惊愕。
她的脖子上有来自于手的淤痕,为了“盖住”这淤青,暗红色的蕾丝纱网围巾,深深地勒进了皮肉里。
那暗红色,像干涸的血,又像某种染色的特殊材料。
叶彤垂眸,看向她的双手。
她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用同样的红色纤维绳捆绑着,但姿势……像是在进行某种卑微的奉献动作。
指尖有被精心修剪过的痕迹,甚至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
“死亡时间预计在五到七天前。”法医初步检查后,声音沉重,“死因……机械性窒息。和上一位一样,死后被进行了处理,而且——她的下体也……”
四水强忍着不适,仔细观察着环境,低声道:“这里……和顶楼套房,简直是两个极端。”
一个极尽奢华,一个破败肮脏。
叶彤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死者耳垂上。
那里,粘附着一粒比第一具女尸耳垂更清晰、更多的银色亮片。
她缓缓蹲下身,戴上手套,轻轻抬起死者低垂的头,让她“看”向仓库门口的方向——那里,正对着曾经工厂装卸货物的大门,如今只剩下一个空洞的框架,框着外面荒草丛生的景象。
“她不属于这里。”叶彤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异常清晰冰冷,“就像林娜不属于顶楼一样。”
凶手的高傲与嘲讽,在此刻达到了另一种极致。
他给予第一个“战利品”虚幻的富贵荣华,用死亡将她永远禁锢在她渴望却不可及的地方。
而他给予第二个“战利品”的,则是彻底的贬斥与遗弃,让她身着纯洁白纱,在这被城市遗忘的肮脏角落,以最卑微的姿态,“见证”自身的消亡与被弃。
“查她的身份。”叶彤站起身,褪下手套,“还有,重点比对那辆黑色货车是否在附近区域出现过。”
她走到仓库门口,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具坐在破败中的白色身影。
仪式感更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