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核核心室的门是活的。
那不是金属,不是岩石,是凝固的能量。幽蓝如深海,表面浮着亿万年不曾散去的波纹,每道波纹里都裹着地球初生时的光。门开时无声,只有波纹顺着门缝流淌,漫过孙悟空的靴底,漫过贝吉塔的披风角,像极北之地的冰,却不寒,反而带着一种沉郁的暖。
里面更亮。
不是火焰的亮,是所有光的源头该有的样子。能量流在这里凝成河,河床上铺着星尘般的碎屑,每一粒都在震颤,发出的声音汇在一起,竟像古老的歌。魔罗那缕残识就藏在河湾的死角,暗红如凝血,裹在幽蓝里,像一滴墨掉进了玉。
“他在等。”孙悟空的气在动,金绿交缠,顺着能量河的流向漫延。不是急着动手,是在听。听那歌,听能量河的流速,听那缕残识每一次微弱的搏动。完美自在极意的光在他眼底流转,像水面的月光,没有焦点,却什么都能照见。
贝吉塔的手握着拳,指节泛白。淡紫的气在他掌心绕成圈,圈越收越紧,几乎凝成实质。他不看那缕残识,只盯着能量河的漩涡——那里是能量交汇的地方,也是破绽最容易露出来的地方。“等我们急。”他的声音很低,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急了就会错。”
五年前在地核,他们就错过。那时的能量河比现在烈,像刚开的水,他们的气撞进去,激起的浪差点把整个地核掀翻。魔罗就是借着那浪,顺着裂缝溜了。
“这次不掀浪。”孙悟空忽然笑了,气顺着能量河的纹络走,像水跟着河道流。金绿的光在河面上漾开,不是要盖住幽蓝,是和它融在一起。“维斯说过,水最厉害的时候,不是能冲垮什么,是能钻过什么。”
他的气触到那缕残识时,对方突然动了。
不是逃,是炸。
暗红的光猛地爆开,像把淬了毒的刀,直刺能量河的核心。那里是地球本源能量最纯的地方,一旦被污染,整颗星球的能量循环都会乱。就像在井水里投了毒,喝的人不知不觉就会倒下。
“早等着了。”贝吉塔的拳动了。
淡紫的圈突然散开,化作无数细网,网眼比针尖还小,正好能兜住那些爆开的暗红碎片。网在空中转,带着一股巧劲,不是硬拦,是把碎片往旁边引。引向能量河的缓流处——那里的能量流动慢,能一点点磨掉碎片的凶性,就像把快刀丢进水里,泡久了自然会锈。
“37片。”他数着,额角的青筋跳了跳。维持这么多细网,比打一场硬仗还累。超压缩的气在他血管里跑,像无数条小蛇,又烫又痒。“比上次在精神时光屋模拟的多12片。”
孙悟空的气已经缠上最大的那块碎片。金绿的光裹着它,像母亲抱着哭闹的孩子,不紧不松,却让它挣不开。“它在怕。”他忽然说,气的波动变得很轻,“怕这能量河的水。”
碎片确实在抖。暗红的光越来越暗,边缘甚至开始发灰。能量河的幽蓝光正一点点渗进去,像在清洗什么。
“地核的能量能净化邪祟。”贝吉塔的网收了收,碎片在网里撞,却越撞越弱,“老界王神说过,这颗星球本身就带着股劲儿,能把不好的东西慢慢磨掉。就像山里的石头,风吹日晒久了,再尖的角也会圆。”
那缕残识突然聚了。
散开的碎片像被无形的线拉着,重新凝成一团。这次不再是暗红,是发黑的紫,边缘还沾着幽蓝的光,像偷了别人的东西披在身上。它的形状也变了,像只没有脚的鸟,翅膀扇动时,带起的风让能量河都跟着晃。
“要拼命了。”孙悟空的气提了提,金绿的光里泛起银白的边,像要起的浪。完美自在极意的状态在加强,他的眼开始空,不是什么都看不见,是能看见的太多,反而不需要特意去看。能量河的流,残识的动,甚至贝吉塔气的微颤,都像画一样在他眼里铺着。
“拼命也没用。”贝吉塔的网合了,成了一个球,把那只“鸟”困在中间。淡紫的光在球面上转,越来越快,带起的风让周围的能量碎屑都跟着转。“‘磨盘阵’。”他咬着牙,气在球里压,压得越来越实,“越挣扎,磨得越碎。”
球里的“鸟”开始撞。一次比一次狠,紫黑的光撞在淡紫的球上,发出闷响,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敲鼓。每撞一下,球就凹进去一块,却又立刻弹回来,把力道还回去。
“它在学。”孙悟空忽然说,气的波动跟着“鸟”的撞动变。“在记这阵的节奏,想找到弱点。”就像斗蛐蛐,聪明的蛐蛐挨了几下,就知道对方的牙什么时候会落。
“让它记。”贝吉塔的额头冒汗,汗滴在能量河的水面上,没沉,像颗珠子在漂。“这阵的节奏每刻都在变,就像水的流,从来没有一模一样的时候。”他的气突然加了道劲,球面上的光开始跳,忽明忽暗,毫无规律。
“鸟”的撞动乱了。
之前还能找到间隙,现在却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有力使不出。紫黑的光越来越暗,撞的力道也越来越弱。
就在这时,能量河突然涨了。
不是水涨,是能量流变得急。河床上的碎屑被卷起来,像无数把小刀子,顺着水流转。这是地球本身的反应——它感觉到了危险,在帮他们。就像人受了伤,伤口会自己收缩止血。
“机会。”孙悟空的气动了。
金绿的光像箭,顺着能量流的方向射出去,穿过“磨盘阵”的缝隙,正好扎在“鸟”的核心。那是残识最纯的地方,也是最弱的地方。就像桃子最软的地方是核边的肉。
“鸟”的光猛地一暗,像快灭的灯。
贝吉塔的阵也加了力。淡紫的球越收越紧,把“鸟”挤成了一团,紫黑的光里开始渗出血一样的东西,那是被磨碎的邪念。
“差不多了。”贝吉塔喘着气,超压缩的气快到极限了。他的手在抖,像提了太久重东西的人。
“还没。”孙悟空的气还在探,探向那团东西的最深处。那里还有一点光,比针尖还小,藏得极深,不动,也不亮,像死了一样。“它在装死。”
五年前,魔罗就用过这招。把大部分能量藏起来,留一点装作被消灭,等他们走了再慢慢复原。
“老把戏。”贝吉塔的气也探了过去,淡紫的光像针,小心翼翼地拨开外层的碎光。“这次得连根拔。”
那点光突然动了。
快得像闪电,顺着能量流的缝隙就往外钻。它藏的地方太好,正好在“磨盘阵”和能量河的夹角处,那里的气最乱,最容易被忽略。
“抓到了。”孙悟空的气早等着了。
金绿的光像网,从四面八方合过来,正好把那点光兜在中间。这次的网没留任何缝隙,光里还带着能量河的幽蓝,像在网外又加了一层壳。
那点光在网里挣,越来越急,最后爆成了无数点,小得像尘埃。
“这下是真没了。”贝吉塔松了口气,阵散了,淡紫的气像潮水般退去,露出他苍白的脸。
孙悟空的网也收了。金绿的光裹着那些尘埃,放进能量河的急流里。幽蓝的光会带着它们转,一点点磨,直到什么都不剩。就像河里的沙,再硬也会被磨成泥。
能量河的流缓了。
河床上的碎屑落回原处,歌一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比之前更清。
“结束了?”贝吉塔望着河面,有点不真实。打了这么久,好像就这么完了,心里空落落的。
孙悟空没说话,只是望着能量河的尽头。那里更暗,像有什么东西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他的气探过去,却被一股很柔的力挡了回来,不是凶,是不让看。
“地球不让我们去。”他忽然说,气收了回来。“那里是它的根,我们不该去。”
贝吉塔也望过去,没再探。他懂孙悟空的意思。就像人不会把心掏出来给别人看,地球也有它的秘密。
“回去吧。”他转身,披风在能量河的流里飘着,像面小旗。“布尔玛该骂了,出来这么久。”
孙悟空也转身,金绿的光在他身后拖着,像条尾巴。“悟饭他们估计也在等消息。”
他们往外走,脚步很轻,像怕打扰了什么。能量核心室的门在他们身后慢慢合起,幽蓝的波纹一点点铺满,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地核的路很长,能量河的歌一路跟着。
“下次修行,还来这?”贝吉塔忽然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这里的压力,这里的能量流,都是最好的对手。
“来。”孙悟空的笑在能量河里荡开,“不过得等地球休息好。”
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能量河的转弯处,只有气的余波还在,像两颗投入深海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慢慢散开,和能量河的流融在一起。
地核深处,又恢复了寂静。
归途长。
地核到地表,隔着几千公里的黑暗。
孙悟空在前,贝吉塔在后。
他们的脚步声很轻,踏在凝固的能量上,像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却没有积雪的冷。只有一种沉郁的震动,从脚底传到心里,那是地球的心跳。
“刚才那股力。”贝吉塔忽然开口,声音在黑暗里飘,有点散,“你觉得是什么?”
“不知道。”孙悟空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但不坏。”
不坏。
有时候,这两个字就够了。就像知道风是暖的,雨是柔的,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五年前,他们在这里打坏了很多东西。能量河的支流被截断,凝固的能量壁上全是裂缝,连地球的心跳都乱了。这次没有。他们的气像水,顺着地球的纹路走,没留下一点伤痕。
“维斯说的对。”孙悟空忽然停下,回头看。他的眼睛在黑暗里亮着,金绿色的光,像两颗星,“最强的不是打碎什么,是不打碎什么。”
贝吉塔没回头,脚步也没停。“废话。”他的声音里有点别的东西,像冰下的水,“本大爷早就知道。”
他当然知道。
三年前在重力室,他练到力竭,一拳砸在墙上。墙没碎,他的手却肿了。那时他就知道,有时候,不碎比碎更难。
能量河的支流渐渐变宽,幽蓝的光也淡了些。这里离内地核远了,压力小了,空气不再是液态,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