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守在我身边,不仅防外敌,也在防我失控。
窗外,风渐紧。
我将纸条投入灯焰,看着它蜷曲成灰。
然后提笔写下一道密令:命工部连夜改造粮仓结构,加设双重夹层,引水渠改道南坡;同时调精锐隐伏西岭断崖,每人配发哑哨一枚,无令不得出声。
做完这些,我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金手指“知识洞察眼”还剩七次可用。
每次使用,会失忆十分钟——而这十分钟里的任何决策空白,都可能被她捕捉为破绽。
所以我不能依赖它。
我只能靠她。
也正因如此,我才敢把这场戏演得这么真。
因为我知道,只要她在,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风掠过营帐,带来远方山林的低响。
我忽然想起她昨夜被拖走时,手腕上那道旧伤裂开了,渗出血丝。
我没叫医官。
她也不会让。
她说过一句话,很久以前:“你要成王,我就必须看起来可以被牺牲。”
现在,她正在成为那个‘可被牺牲’的人。
而敌人已经上钩。
三天后,敌军主力果然倾巢而出——
(未完)我蹲下身,指尖触到那颗头颅湿冷的发丝。
火光在它脸上跳动,眼眶空洞地望着天,嘴角还凝着死前的惊愕。
我忽然笑了。
“这人脸皮挺厚,”我翻转它,用拇指摩挲着颧骨,“剥下来晾干,绷在战鼓上,敲起来一定响亮。”
她没回头,斗篷被夜风卷起一角,像只收翅的黑鸦。
刀尖滴血,在沙地上划出一道断线。
“瑶儿。”我喊住她,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哑,“下次想传信……能不能换个温柔点的方式?”
她脚步微顿,肩线未动。
“可以。”语调如常,冷得能结霜,“下次我拿刀刃给你剃头。”
风掠过营帐残骸,吹灭最后一簇余烬。
黑暗扑面而来,我下意识摸了摸后颈——那一片肌肤正缓缓泛起寒意,仿佛真有锋刃贴着骨头游走过。
这女人,杀人不用见血,连调情都像在判死刑。
我坐回焦木堆上,盯着她消失的方向。
远处仍有零星厮杀声,但大局已定。
敌军主力九成陷于西谷火海,剩下残部四散奔逃,不足为患。
他们至死都不明白,为何粮仓明明无人防守,却成了焚魂炼狱——双重夹层里埋的是火油与硝粉,引水渠改道南坡,只为让地基浸水松软,待千军踏过,地面自塌。
而这一切部署,早在三天前那场“家法惩奴”的闹剧上演时,就已落子完毕。
“没有你我也能赢。”
那是我在说:明日寅时反扑,主攻由我亲自带队。
“那你试试看。”
她在回应:伏兵已在西谷布阵,只等你一声令下。
每一句都被细作听去,每一字都在误导敌情。
可笑的是,他们信了。
他们竟真的以为陆尘因女仆忤逆而失智失控,竟敢孤注一掷直扑空仓!
但我笑不出来太久。
脑中忽然闪过那张烧尽的纸条:“hacmeшkn……你教的,但我从未说过出口。”
她早就察觉我不是“原来的我”。
不是失忆发作的陆尘,而是清醒地伪装失忆的人。
可她没揭穿。
反而顺着我的剧本演下去,甚至补上了我漏掉的情绪破绽——那一句“那你试试看”,轻描淡写,却是对我最大的警告:别忘了你是谁,也别以为我看不穿你。
我仰头望天,北斗斜倾,距战前第七日,只剩六夜。
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
金手指还剩七次可用,可我不敢用了。
每一次启用“知识洞察眼”,都会失忆十分钟。
而这十分钟里的空白,可能就是她看出破绽的契机。
她太准了。
准得不像仆从,像一面照妖镜,随时准备映出我灵魂的裂痕。
所以,这场戏必须继续。
不仅要骗敌人,也要骗她——至少,再骗一阵子。
直到……我能确定一件事:若真相揭开,她究竟是拔刀斩我,还是依旧随我赴地狱?
次日拂晓,我下令全军休整三日,设宴犒赏。
众人欢腾,唯我独入祠堂。
香案已摆好,三牲俱全,黄帛垂帘。
我从怀中取出一封早已封缄的遗书,绢色陈旧,边角微卷,像是藏了多年。
当着所有旧部的面,我点燃三柱香,插进炉中,然后缓缓展开那封黄绢。
火光映照下,众人屏息凝神,以为我要誓师立盟。
我清了清嗓,朗声念道——
“若有朝一日,我陆尘死于非命,不求收骨,不立碑铭。”
“但请将此书焚于子时风起处。”
“若灰烬南飞,则我魂归故土。”
“若北旋,则我……尚有未竟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