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曾瑶冲进光门时,风声突然变成了某种粘稠的嗡鸣。
像是被人兜头浇了桶冰水,等呼吸重新顺畅时,膝盖已经磕在一片碎石上。
曾瑶的额头抵着我锁骨,发间还沾着石胎炸裂时的灰,可她的血已经不流了——那摊浸透我衣襟的暗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深,像被抽干了温度的老茶渍。
\"瑶瑶?\"我轻拍她的脸,指腹触到的皮肤比刚才更凉。
她睫毛颤了颤,没睁眼,指尖却还勾着我的小指,力气轻得像片雪。
空气里有股怪味,像铁匠铺的铁锈混着我现代公寓楼下烧焦的电线。
我抬头,首先撞进视线的是半堵青瓦飞檐的墙——可那檐角挂着的不是铜铃,是半截生锈的铁皮,墙缝里还钻出根塑料水管,正滴滴答答往下漏黑水。
再往远处看,倒塌的牌楼雕着云纹,牌楼下却歪着辆没轮子的自行车,车筐里塞满了碎陶片和褪色的报纸。
\"这算什么地方...\"我低声嘀咕,试着扶曾瑶坐起来靠在断墙上。
她的头歪向一侧,露出后颈被血粘成缕的长发。
我解下外袍裹住她,指尖碰到她手腕时,突然听见\"咔嗒\"一声。
是块路牌。
生了锈的铁牌斜插在杂草丛里,被我刚才踉跄时踢得转了个方向。
上面的字迹被雨水泡得斑驳,但\"青州府\"三个颜体字还清晰——那是我穿越第三年,带着流民用三个月筑起的第一座城。
当时城墙刚夯完土,赵景喝多了酒,拿烧红的铁签在城门石匾上刻的就是这三个字。
我蹲下去,指甲刮过路牌上的锈迹。\"青州府\"下面还有行小字,被苔藓盖住大半,我擦开一看,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大晋永和七年立\"。
可我记忆里,真正的青州府是在永和九年才落成的,因为那年春天瘟疫耽搁了两个月工期。
\"公子...\"曾瑶的声音像片被风吹散的纸。
我转身时,她正扶着断墙想站起来,苍白的脸上浮着层冷汗。
我赶紧搀住她,这才发现她怀里还攥着那枚碎玉——切口处的血已经凝固,在玉面上结成暗红的痂。
\"别乱动。\"我按住她肩膀,\"先找个地方歇着,我看看附近有没有...\"
话没说完,她突然拽了拽我袖子。
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百米外有座飞檐的建筑,虽然屋顶塌了半边,但门楣上\"松风书院\"四个字还认得——那是我在青州府建的第一所学堂,专门收流民的孩子,赵景当初还笑我\"武夫装什么儒酸\"。
可眼前的书院门柱上缠着塑料绳,窗棂里伸出几截钢筋,像怪兽的獠牙。
我们扶着墙走过去时,曾瑶的脚步越来越虚。
我半架着她跨过门槛,脚底下\"咔嚓\"踩碎块东西——是半本烧剩的书,封皮上\"论语\"两个字还在,书页里却夹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穿白衬衫的男人,手里举着块和我们怀里碎玉纹路相似的玉牌。
\"这...\"我刚要捡,曾瑶突然按住我手背。
她的手指在抖,却指向墙角:\"那边有本日记。\"
那是本皮面发黑的本子,被压在半块烧得焦黑的房梁下。
我搬开梁木时,木灰簌簌落在曾瑶手背上,她却连躲都没躲,眼睛直勾勾盯着日记本。
翻开第一页,我的呼吸就顿住了。
字迹是我熟悉的——每个\"之\"字都要多勾一笔,是当年跟着我管账的长史陈砚的习惯。
他总说自己小时候给先生磨墨,看漏了笔帖,改不掉。
\"若你读到此页,说明你也成了轮回的一部分。\"我念出声时,喉咙发紧,\"我试过在永和七年建青州,在太元三年修松风,甚至在开皇五年刻下你的画像。
可每次光门闭合,所有痕迹都会被抹得干干净净,除了...\"
\"除了什么?\"曾瑶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