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玄嘴上应承着:“哎,好,好,我提走,提走。”
脚下却动作飞快,穿上鞋,几步就窜出了偏房,冲到院子里,跨上摩托车,一边发动一边对着追出来的六大爷喊道:“六大爷,东西您留着喝!我单位还有事,先走了啊!回头再来看您!”
话音未落,摩托车已经“突突突”地窜出了院门,带起一溜烟尘,跑得那叫一个快,生怕慢一步就被六大爷把东西塞回来。
孙永年追到院门口,看着孙玄那近乎“狼狈逃窜”的背影,忍不住笑骂了一句:“这个臭小子!”
他摇了摇头,脸上却露出了欣慰而又带着一丝凝重的笑容。
他转身回屋,看着那放在炕上的烟酒,知道这份担子,自己算是结结实实地扛下了。不过,对于孙玄的事,他心甘情愿。
大队长孙永年之所以如此痛快、甚至可以说是大包大揽地应下孙玄的请求,除了那份同宗同族的天然亲近感之外,更深层次的原因,埋藏在过去几年的岁月里。
前几年,村里日子最艰难的时候,青黄不接,家家户户都为填饱肚子发愁。
表面上,是孙父孙母时不时从城里捎带些粮食、旧衣物回来接济亲戚邻里。
但孙永年作为大队长,心思缜密,很多事情他看得比旁人更清楚。
他隐约察觉到,那些在最关键节点出现、解了村里燃眉之急的“意外之喜”——比如不知从哪里搞来的、低于市价的救命粮,比如突然能联系上的、收购村里山货的渠道——背后似乎都有孙玄那双看不见的手在运作。
只是孙玄做事极其低调,从不居功,所有好处都巧妙地通过父母或者其他方式落在了村里和族人身上,自己从不显山露水。
这份对宗族乡里沉甸甸的、却不求回报的恩情,孙永年一直记在心里。
他几乎是默认的孙氏一族族长,维系宗族、知恩图报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信条。
如今孙玄遇到了难处,而且是关乎至亲安危的大事,他孙永年岂能袖手旁观?
于公于私,他都必须要帮,而且要帮得漂亮,帮得彻底!这既是回报孙玄过往对族人的情义,也是他作为族长为出色后辈遮风挡雨的责任。
离开了大队长家,孙玄心里踏实了大半。
他看看天色,已近中午,便骑着摩托车拐了个弯,来到了三叔家。
农村一般一天只吃两顿饭,但三婶看见孙玄来了,二话没说,立刻系上围裙钻进厨房,准备生火做饭。
孙玄在三叔家也从不客气,这仿佛是他们之间不言而喻的默契。
他脱了鞋,利索地爬上那熟悉的土炕,炕上传来的温热让他奔波了一上午的身体顿时松弛下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带过滤嘴的香烟,先抽出一根递给正笑眯眯看着他的三叔,熟练地划燃火柴帮三叔点上,然后又给自己点了一根。
深吸一口,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再缓缓吐出,似乎能将心中的郁结也带出一些。随后,他很自然地将剩下的多半盒烟,直接塞进了三叔那件旧棉袄的口袋里。
三叔嘴上说着“你这孩子,又乱花钱”,但那眼角的笑意和并未推拒的动作,显露出他内心的受用。
爷俩就这么坐在炕上,吞云吐雾,聊着些家长里短,村里的收成,城里的新鲜事,气氛轻松而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