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尘缓缓睁开眼,那双曾经清冷如霜的眼眸此刻盈满复杂的情绪——痛楚、悲伤,还有……将臣看不懂的东西。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陌尘气若游丝地问。
将臣愣住了,随即暴怒:\"这话该我问你!\"他一把扯起陌尘的衣领,\"当年除妖时,我为了保护你才释放力量!结果失控后,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封印!三百年!我被锁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三百年!\"
陌尘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艰难地开口:\"我……有不得已……\"
\"什么不得已能让你抛弃我?!\"将臣怒吼,声音里竟带着一丝哽咽,\"你知道我每天都在等你来救我……我告诉自己师尊一定有苦衷……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什么都没有!\"
陌尘眼中浮现水光,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将臣……我……\"
\"够了!\"将臣打断他,\"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谎言了。\"他一把抱起已经奄奄一息的陌尘,\"我要带你回去,让你也尝尝被囚禁的滋味。\"
陌尘无力挣扎,只能任由他将自己带走。在被抱起的瞬间,他微弱地说了一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从未……放弃过你……\"
将臣假装没听见,抱着陌尘化作一道火光消失在天际。他不知道的是,陌尘的袖中滑落一枚玉简,上面记录着当年真相——陌尘为保将臣性命,不惜自损一半修为对抗天道惩罚;而封印将臣,是为压制他体内正在苏醒的远古邪神之力……
## 第二章:有口难言
寒玉床上,铁链发出冰冷的碰撞声。
陌尘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每一条经脉都像是被烙铁烫过。将臣废他修为时手法极其精准,既让他彻底沦为凡人,又延长了痛苦的过程。
洞府还是那个洞府,曾经他在这里手把手教将臣习字、练剑。如今墙上挂的不再是山水画卷,而是各式刑具;地上铺的不再是清心草席,而是干涸的血迹。
\"醒了?\"
将臣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伴随着金属碰撞的脆响。他缓步走到寒玉床前,指尖把玩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
陌尘试图撑起身子,铁链立刻绷紧,将他拉回原位。这个动作牵动了胸口的伤,他闷哼一声,唇角又溢出一丝血迹。
\"急什么?我们有的是时间。\"将臣在床边坐下,刀尖轻轻划过陌尘的脸颊,\"师尊当年教我剑法时说过,'快不如慢,重不如轻',还记得吗?\"
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游走,陌尘呼吸微滞。那把刀他认得——是当年将臣第一次除妖成功后,他亲手所赠的法器。
\"你想……知道真相……\"陌尘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将臣的眼神骤然阴冷,刀尖停在陌尘喉结上:\"现在想说真话了?晚了。\"他突然翻腕,刀锋在陌尘锁骨处划开一道细长的口子,\"我要你尝尝等待的滋味,就像我在锁妖塔里等了你三百年一样。\"
鲜血顺着脖颈流下,染红了雪白的衣襟。陌尘攥紧铁链,指节发白:\"将臣……事情不是……\"
话未说完,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扼住他的喉咙。天道禁制发作了——他不能直接说出真相。陌尘张着嘴,却只能发出无声的喘息,额上青筋暴起。
将臣冷眼看着他的挣扎,嗤笑道:\"装什么哑巴?当年下令封印我时,师尊不是能言善辩得很吗?\"
禁制稍缓,陌尘急促地喘息着,眼前发黑。他必须换个方式:\"你记得……除妖时发生了什么吗?\"
\"记得一清二楚!\"将臣猛地站起,周身腾起暗红火焰,\"那只九头蛇妖差点杀了你!我为了保护你才释放全部力量!可你呢?你回报我的就是封印?!\"
火焰席卷整个洞府,热浪灼烧着陌尘的皮肤。他想说不是这样的,想说当时将臣已经被邪神意识控制,天雷是无差别攻击,想说如果不封印,天道会直接降下诛杀令……
但所有解释到了嘴边,都化作无声的静默。
\"无话可说了?\"将臣一把扯起陌尘的衣领,\"那就好好受着!\"
灵力凝结的鞭子出现在他手中,狠狠抽在陌尘背上。衣衫破裂,皮开肉绽。陌尘咬紧牙关,硬是将痛呼咽了回去。
\"叫啊!\"将臣又是一鞭,\"你不是最重礼数吗?弟子请教时,师尊不该有问必答吗?\"
第三鞭落下时,陌尘终于忍不住闷哼一声。这声音似乎刺激了将臣,鞭打更加猛烈。
啪!啪!啪!
鞭影如雨,血肉横飞。陌尘的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他看见年轻的将臣举着木剑,笨拙地模仿他的招式。那时阳光很好,将臣回头冲他笑,眼睛里盛满了星星。
\"师尊,我做得对吗?\"
记忆中的声音与现实的鞭声重叠,陌尘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将臣停下动作,胸膛剧烈起伏。他盯着陌尘血肉模糊的后背,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该死!\"他甩掉鞭子,一拳砸在墙上。石壁龟裂,碎石飞溅。
为什么?为什么看到师尊痛苦,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意?明明被背叛的是他,被囚禁的是他,该恨的人也是他!
将臣粗暴地抓起一旁的水壶,将冷水泼在陌尘脸上。陌尘剧烈咳嗽着醒来,睫毛上挂着水珠,像是眼泪。
\"别装死,\"将臣掐住他的下巴,\"这才刚开始。\"
陌尘虚弱地抬眼,嘴唇蠕动。将臣凑近,听见他说的是:\"……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一把刀插进将臣心里。他猛地后退,仿佛被烫伤:\"闭嘴!你不配道歉!\"
洞府外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将臣周身火焰忽明忽暗,映得他面容阴晴不定。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也是一个这样的雨夜,他控制不住体内火焰,差点烧了整个藏书阁。是陌尘将他抱在怀里,一遍遍安抚:\"没事的,为师在。\"
那时的怀抱那么温暖,温暖到让他以为可以永远依赖。
\"为什么……\"将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为什么要抛弃我……\"
陌尘听见了,他想说没有,想说自己每一天都在锁妖塔外守着,想说自己用一半修为对抗天道,想说自己从未停止过寻找解救他的方法……
但一张嘴,鲜血先涌了出来。
将臣眼神一暗,突然扯开陌尘的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伤疤——那是当年封印阵法反噬留下的。
\"疼吗?\"他恶意地按在伤疤上,\"比我被封印时疼吗?\"
陌尘疼得弓起身子,却在这时注意到将臣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暗紫。邪神之力!它比想象中侵蚀得更快!
\"将臣……你体内……\"陌尘急切地想警告他,可禁制再次发作,他只能痛苦地痉挛。
将臣却误解了他的意图,眼中暗紫更甚:\"还想狡辩?\"他一把掐住陌尘的脖子,\"看来师尊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窒息的痛苦中,陌尘恍惚看见将臣背后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巨兽虚影——那是完全觉醒的远古邪神!它正对着自己狞笑,而将臣浑然不觉。
就在陌尘即将再次昏迷时,将臣突然松手。他盯着自己的手掌,表情困惑。刚才有一瞬间,他竟觉得有什么东西控制了自己的动作。
洞府内陷入诡异的沉默,只有雨声和陌尘虚弱的喘息。
良久,将臣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冰冷:\"明天继续。\"说完便转身离去,背影竟有几分仓皇。
陌尘无力地倒在寒玉床上,看着将臣离去的方向,无声地呼唤着弟子的名字。铁链冰冷刺骨,但不及他心中痛苦万一。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如果不尽快让将臣明白真相,邪神就会完全占据那具身体。而到那时,三界将面临比现在更可怕的灾难。
雨声中,陌尘闭上眼睛,开始默默运转仅存的一丝灵力——那是他悄悄保留下来的,就藏在连将臣都找不到的心脉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