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站在窗前,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银发与白衣几乎融为一体,只有那双金瞳依然明亮如初。纪咏年坐在龙榻上,静静打量着他——现在知道了真相,再看国师的一举一动,确实处处透露着非人的优雅与力量。
\"白色穷奇。\"纪咏年缓缓开口,\"《山海经》记载,穷奇状如虎,有翼,食人。但白色变种极其罕见,可吞噬噩梦,守护明君……\"他眯起眼睛,\"所以这就是你选择朕的原因?朕是所谓的'明君'?\"
墨尘摇头:\"陛下误会了。\"他走到纪咏年面前跪下,姿态虔诚,\"白色穷奇不侍明君,只认命定之主。\"
\"命定之主?\"
\"我活了一千四百年,见过无数帝王将相。\"墨尘抬头,金瞳直视纪咏年,\"直到三十年前,我在昆仑山顶感应到一股特殊的灵魂波动——暴虐中藏着纯粹,残忍下藏着脆弱,就像……\"
\"就像什么?\"
\"就像我。\"墨尘轻声道,\"于是我下山寻找,最终在皇宫中找到了刚出生的您。\"
纪咏年呼吸一滞:\"所以……你从那时就开始计划?\"
\"不。\"墨尘摇头,\"最初我只是好奇,想看看这个灵魂会成长为什么样子。后来……\"他顿了顿,\"后来看到先皇后虐待您,看到您独自在雪地里哭泣却倔强地不肯掉泪,看到您第一次杀人时颤抖的手……我不知不觉就陷进去了。\"
纪咏年胸口发紧:\"那你为何不早点现身?为何要等朕十岁才……\"
\"穷奇虽为凶兽,却有严格的禁忌。\"墨尘苦笑,\"不得主动接近命定之人,除非对方先开口求助。那日您在雪地里对我说'帮帮我',才打破了禁忌。\"
纪咏年皱眉:\"朕不记得……\"
\"您当时高烧昏迷,自然不记得。\"墨尘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但对我来说,那句话就足够了。\"
寝宫内一时寂静。纪咏年消化着这些信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血咒又是怎么回事?\"
墨尘的表情变得复杂:\"那是……穷奇与命定之人的契约。我的血能增强您的体质,延长您的寿命,代价是我能感知您的情绪,尤其是负面情绪。\"他轻抚纪咏年胸口的符文,\"您登基后杀戮太重,积累的负面能量几乎让我失控,所以我才……\"
\"才假装归还权力,设计那些'美强惨'的戏码。\"纪咏年冷笑,\"就为了让朕少杀几个人?\"
墨尘点头:\"穷奇以人类情绪为食,正面情绪让我们强大,负面情绪则会导致……您今天看到的那样。\"
纪咏年突然起身,一把揪住墨尘的衣领:\"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如果朕知道……\"
\"知道什么?\"墨尘轻声问,\"知道您的杀戮会伤害我?然后呢?您会因此改变吗?\"
纪咏年语塞。是啊,如果早知道,他会改变吗?那个暴虐成性的自己,会为了一个非我族类的存在收敛本性吗?
\"陛下不必纠结。\"墨尘握住他的手,\"我宁愿您做真实的自己,哪怕……\"
\"哪怕被反噬至死?\"纪咏年厉声打断,\"你当朕是什么?那些被你称为蝼蚁的人吗?\"
墨尘怔住了,金瞳微微扩大。纪咏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一个以残暴闻名的帝王,竟然在为一个\"凶兽\"的安危发怒。
\"算了。\"纪咏年松开手,转身走向窗边,\"那个圣女……她背后的势力显然知道你的存在。你觉得他们还会派人来吗?\"
墨尘走到他身后,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一定会。猎妖人一脉相传,对白色穷奇尤其执着,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血能让人长生不老。\"墨尘轻声道,\"而您……已经喝了我十年的血。\"
纪咏年猛地转身:\"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您能承受血咒而不死。\"墨尘的目光落在纪咏年胸口,\"普通人类早就被反噬而亡了,但您……您的血脉已经开始转变。\"
纪咏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在月光下,皮肤下似乎有极淡的金色纹路若隐若现。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先皇后为何总是用那种厌恶又恐惧的眼神看着他,说他\"非我族类\"……
\"先皇后知道?\"
墨尘点头:\"她出身猎妖世家,虽然嫁入皇室,但一直暗中搜寻我的踪迹。她把对我和我同类的恨,都发泄在了您身上。\"
纪咏年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所以朕折磨她,把她关在地牢里...算是歪打正着?\"
墨尘没有笑,金瞳中盛满复杂的情绪:\"陛下,现在您知道了真相。如果您无法接受……\"
\"接受什么?\"纪咏年挑眉,\"接受朕的国师是只长翅膀的大猫?还是接受朕自己正在变成怪物?\"
\"都不是。\"墨尘摇头,\"是接受您永远无法摆脱我了。血咒一旦建立,除非一方死亡,否则……\"
纪咏年突然伸手,揪住墨尘一缕银发:\"谁说朕要摆脱你了?\"他凑近,呼吸拂过国师的唇,\"朕只是不爽被你瞒了这么久……\"
墨尘的金瞳微微扩大,随即泛起笑意:\"那陛下想怎么惩罚我?\"
纪咏年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松开手:\"变回去。\"
\"什么?\"
\"朕说,变回穷奇形态。\"纪咏年命令道,\"既然要算账,当然要从头开始。\"
墨尘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银光闪过,那只美丽的白色穷奇再次出现,几乎填满了半个寝宫。它——他——乖巧地趴伏在地,翅膀收拢,金瞳忐忑地望着纪咏年。
纪咏年走近,伸手抚摸那雪白的毛发,从头顶一直顺到背脊。穷奇发出舒服的呼噜声,不自觉地用头蹭了蹭他的手。
\"果然……\"纪咏年轻声说,\"就是只大猫。\"
穷奇不满地低吼一声,却换来纪咏年更用力的揉搓。月光下,暴君与凶兽的身影奇异地和谐,仿佛本该如此。
窗外,一双蓝色的眼睛悄然隐去——阿依莎的同伙已经潜入宫中,而寝宫内的两人还沉浸在刚刚坦诚相见的亲密中,浑然不觉更大的危机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