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稠。

墨尘仰躺在冰冷的石床上，睁着干涩的双眼。一整夜的折磨让他的身体如同被碾碎又重组，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着抗议。但更痛的是他的意识——清醒得像刀锋，在黑暗中闪着寒光。

门外传来铁靴踏地的声响，由远及近。墨尘的眼珠微微转动，计算着时间。萧陌寒总是这个时辰来，像晨钟一样准时。

\"陛下昨夜睡得可好？\"

铁门开启的刺耳声响中，萧陌寒的声音裹挟着晨间的寒意卷入囚室。墨尘没有回答，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散乱的白发里。他听到萧陌寒走近的脚步声，闻到那人身上熟悉的铁锈与檀香混杂的气息——那是多年征战沙场浸入骨血的味道。

\"不说话？\"萧陌寒冰凉的手指突然钳住墨尘的下巴，\"看来昨日的教训还不够。\"

墨尘被迫抬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萧陌寒今日换了一身玄色劲装，腰间配着那把御赐的龙纹宝剑——正是墨尘十年前亲手赐予他的。多么讽刺，如今这把剑的鞘尖正抵在赐剑者的喉间。

\"你……究竟想要什么？\"墨尘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萧陌寒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我想听陛下求饶。\"他松开钳制，从怀中取出一物，\"看，我带了什么来。\"

墨尘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方白玉镇纸，上面雕刻着九龙戏珠——先皇的遗物，他自幼最珍视的东西。

\"你从哪里——\"

\"陛下的寝宫现在是我的了。\"萧陌寒把玩着镇纸，\"里面的每一样东西，我都仔细查看过。比如这个……\"他故意将镇纸举高，让晨光透过白玉，\"里面藏着先皇留给陛下的密信，真是感人至深。\"

墨尘的呼吸变得急促。那封密信除了他无人知晓，萧陌寒怎么会……

\"想知道内容吗？\"萧陌寒俯身，嘴唇几乎贴上墨尘的耳廓，\"先皇说，为君者当断则断，切忌妇人之仁。特别是对……\"他顿了顿，\"对功高震主之臣。\"

墨尘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那封信确实如此写着，正是这封信最终促使他下定了除掉萧陌寒的决心。

\"所以陛下只是遵循先皇教诲，何错之有？\"萧陌寒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如同毒蛇吐信，\"可惜啊，先皇没教陛下——斩草要除根。\"

白玉镇纸被猛地摔在地上，碎裂的声响在囚室内炸开。墨尘浑身一颤，几片碎玉溅到他脸上，划出细小的血痕。

\"捡起来。\"萧陌寒命令道。

墨尘没动。

\"我让你捡起来！\"萧陌寒一把揪住墨尘的长发，强迫他看向地上的碎片，\"那是你最后一点尊严了，陛下。捡起来，我就给你一个痛快。\"

墨尘的视线模糊了。不是因为疼痛，而是他在计算——疯癫的时机到了。

他缓缓爬下床，赤足踩在冰冷的石板上。碎玉嵌入脚掌，每一步都留下血印。当他跪在镇纸碎片前时，一滴泪恰到好处地落在白玉上。

\"父……皇……\"墨尘颤抖着伸出手，声音变得支离破碎。

萧陌寒眯起眼睛：\"什么？\"

\"虫子……好多虫子……\"墨尘突然惊恐地拍打自己的手臂，\"它们在咬我！救……救我……\"

萧陌寒愣住了。他蹲下身，仔细观察墨尘的表情：\"你在玩什么把戏？\"

墨尘没有回答，只是神经质地抓挠着自己的皮肤，直到留下道道血痕。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嘴里念叨着不成句的词：\"红……全是红的……陌寒……血……你身上……\"

萧陌寒的脸色变了。他一把抓住墨尘的手腕：\"看着我！\"

墨尘呆滞地抬头，嘴角却浮现出诡异的微笑：\"将军回来了……我的将军……你终于回来了……\"他突然扑向萧陌寒，却又在触碰到的瞬间惊恐后退，\"不！你不是！他死了……我杀了他……我杀了我的将军……\"

囚室内一片死寂。萧陌寒的眉头紧锁，目光在墨尘脸上搜寻着破绽。而墨尘则完美地扮演着一个精神崩溃的疯子——瞳孔扩散，呼吸紊乱，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

\"装得挺像。\"萧陌寒冷哼一声，转身走向门口，\"来人！把御膳房准备的'美食'给陛下送来。\"

不过片刻，侍卫端来一个精致的金盘，上面摆着的却是混着沙土的冷饭和几片腐烂的菜叶——这是对帝王最大的侮辱。

萧陌寒将金盘放在地上：\"陛下，请用膳。\"

墨尘呆滞地看着那盘\"食物\"，喉结滚动。这是关键时刻，他必须跨过这道尊严的界限。

在萧陌寒的注视下，墨尘缓缓爬向金盘，像狗一样低下头，开始用手扒饭吃。沙土磨擦着口腔内壁，腐败的味道充斥着鼻腔，但他吃得津津有味，甚至发出满足的呜咽。

\"好吃……父皇……好吃……\"墨尘满嘴是血和沙土，却笑得天真无邪。

萧陌寒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他设想过墨尘的千百种反应——愤怒、哀求、谈判，唯独没料到会是这种彻底的崩溃。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帝王，如今像条野狗般舔食着肮脏的食物。

\"够了！\"萧陌寒突然一脚踢翻金盘，\"你看看你自己！\"

墨尘被吓得蜷缩成一团，随即又爬向散落的食物，急切地将它们塞进口中：\"不能浪费……父皇说……不能浪费……\"

萧陌寒的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他猛地拽起墨尘：\"你到底——\"

\"啊啊啊！！\"墨尘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那声音不似人类，像是从地狱最深处挤出来的，\"他们来了！他们要杀我！救救我！陌寒！救救你的陛下！\"

萧陌寒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了。他松开手，看着墨尘跌坐在地，抱着头不断重复着\"不要杀我\"。那雪白的长发沾满污秽，曾经威仪天下的面容扭曲成一副可怖的面具。

「目标人物情绪波动剧烈，心率加快，瞳孔放大——震惊与怀疑各占50%」系统在墨尘脑海中冷静地分析。

墨尘暗中调整着自己的表演，让疯癫的状态更加逼真。他时而大笑，时而啜泣，偶尔还会对着虚空行礼，仿佛面前站着满朝文武。

萧陌寒退后几步，眉头紧锁：\"传御医。\"他对侍卫吩咐道，\"再派人去查查，他这几日接触过什么可疑之物。\"

墨尘在心中冷笑。查吧，什么也查不出来。这具身体确实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他只是顺势而为，将计就计。

当御医匆匆赶来为墨尘诊脉时，墨尘乖巧地伸出手腕，却在御医触碰的瞬间惊恐大叫：\"毒！他要给我下毒！\"他疯狂地抓挠自己的手腕，直到血肉模糊，\"拿出来！把虫子拿出来！\"

老御医吓得后退几步：\"将军，陛下这症状……似是癔症发作，又似邪祟入体……\"

\"废物！\"萧陌寒怒斥，\"连个疯病都诊断不出？\"

「目标人物愤怒值上升，但关注点已转移——怀疑度降至30%」系统提示道。

墨尘知道自己的表演开始见效。他继续加码，突然扑向萧陌寒，死死抱住他的腿：\"将军！我的将军！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那些奏折……好可怕……\"

萧陌寒身体僵硬。墨尘感觉到他的肌肉绷紧，却没有立即踢开自己——这是个有趣的发现。

\"放手。\"萧陌寒命令道，声音却不如先前冷硬。

\"奏折里……全是血……\"墨尘仰起脸，泪水混着血污滑落，\"他们说你要反……我不信……我从来不信……\"

萧陌寒的呼吸明显一滞。墨尘知道这句话戳中了要害——当年那些劝他削权的奏折，确实大多指控萧陌寒有谋反之心。

\"带他下去清洗。\"萧陌寒突然对侍卫下令，声音有些异样，\"再……换间干净的房间。\"

墨尘被粗暴地拖走时，余光瞥见萧陌寒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被弄脏的衣摆，表情复杂难辨。

当囚室的门再次关上，墨尘被丢进一个稍大的房间，甚至有了一张像样的床和洗漱用的水盆。侍卫们退出去后，他立刻停止了所有疯癫举动，眼神恢复清明。

「伪装成功率85%，目标人物已产生动摇」系统显示。

墨尘拖着疼痛的身体走到水盆前，看着水中倒影——那张曾经令无数人敬畏的脸，如今布满污秽和伤痕。他捧起水，慢慢洗去脸上的血污。

\"还不够……\"他低声自语，\"要让他彻底相信……\"

墨尘的计划很明确：通过完美的疯癫伪装，让萧陌寒放松警惕。等时机成熟，他就能利用系统功能制造一场\"死亡\"，金蝉脱壳。但在此之前，他需要更多数据，需要知道萧陌寒的软肋究竟在哪里。

那个没有立即踢开自己的瞬间，暴露了萧陌寒内心深处仍存的一丝情感。墨尘需要找到并放大这个弱点。

窗外，夕阳西沉，将房间染成血色。墨尘坐在床边，开始无声地笑，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癫狂的嚎叫——给门外可能存在的耳目听。

而在内心最深处，那个曾经执掌天下的帝王正在冷静地筹划着下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