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声响。许雀儿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家走,旗袍下摆早已被雨水打湿,黏腻地贴在小腿上。他刚卸了妆,脸上还残留着脂粉的痕迹,眼尾的红色晕染开来,像是哭过一般。
\"该死的王扒皮,又克扣工钱……\"他嘟囔着,把旗袍下摆拎起来,跳过一滩积水。高跟鞋踩在水洼里,溅起的泥点沾上了他裸露的脚踝。
拐进小巷时,许雀儿差点被绊倒。他踉跄几步,扶着潮湿的墙壁才稳住身形。
\"哪个不长眼的……\"他低头一看,后半句咒骂卡在了喉咙里。
巷子深处躺着一个男人,雪白的长发散落在污水里,黑色古袍被雨水浸透,紧贴在修长的身躯上。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张脸也美得惊人——眉目如画,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谪仙。
许雀儿蹲下身,试探性地推了推那人的肩膀:\"喂,还活着吗?\"
没有反应。他犹豫片刻,伸手探向对方的鼻息——温热的呼吸拂过指尖。
\"啧,麻烦。\"许雀儿撇撇嘴,目光却落在男人衣袍上精致的暗纹上。这料子,这做工,绝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算你走运,遇到我许大善人。\"他费力地将男人扶起来,对方比他高出大半个头,重量压得他几乎站不稳。许雀儿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挪动,嘴里还不忘念叨:\"醒了可别忘了报恩啊,我许雀儿从不做亏本买卖……\"
破旧的出租屋里,许雀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人拖上床,自己则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他脱下湿透的高跟鞋,揉了揉酸痛的脚踝,这才有功夫仔细打量这个不速之客。
\"长得倒是好看……\"他伸手拨开男人脸上的白发,指尖不小心触到对方冰凉的皮肤,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
许雀儿翻出家里仅有的干净毛巾,笨拙地替男人擦干头发和脸。当毛巾擦过对方锁骨时,他的手突然被握住。
\"你……是谁?\"男人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里满是迷茫。
许雀儿吓了一跳,随即换上甜腻的笑容:\"哎呀,你醒啦?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雨里躺着呢!\"
男人松开他的手,缓慢地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哪里?\"
\"我家啊。\"许雀儿眨眨眼,\"你不记得了?\"
男人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最终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许雀儿瞪大眼睛:\"失忆了?\"他凑近男人,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真不记得了?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
\"陌尘。\"男人突然说。
\"什么?\"
\"我叫……陌尘。\"男人语气不确定,仿佛这个名字是凭空出现在脑海中的。
许雀儿撇撇嘴:\"完了完了,捡了个赔钱货。\"他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起身去倒了杯热水,\"喝点热的吧,别死在我这儿。\"
陌尘接过杯子,指尖不经意间碰到许雀儿的手,两人都是一怔。许雀儿迅速收回手,转身去翻找干衣服:\"你先穿我的吧,虽然可能小了点……\"
那晚,许雀儿让陌尘打地铺。可当他真的铺好被褥准备躺下时,许雀儿又用脚尖踢踢他:\"上来吧。别误会啊,我是怕你感冒了还要花钱看病!\"
床很小,许雀儿背对着陌尘蜷缩在最边缘,只占了一小块地方,像只羸弱的雀鸟。陌尘躺上去时,闻到他头发上淡淡的香气,混合着脂粉和汗水的气息,莫名让人心安。
日子一天天过去,陌尘逐渐适应了这个狭小的空间和许雀儿古怪的脾气。许雀儿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深夜才回来,身上总是带着酒精和廉价香水的气味,有时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王扒皮今天又扣我工钱!\"某天深夜,许雀儿踢掉高跟鞋,气呼呼地倒在椅子上,\"说什么客人投诉……明明就是他自己想贪钱!\"
陌尘安静地听着,递上一杯热茶。
许雀儿突然停下来,瞪着他:\"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我在听。\"陌尘说。
许雀儿撇撇嘴,继续他的长篇大论,但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陌尘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把他抱到床上。就在他俯身的瞬间,许雀儿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片青紫的痕迹。
陌尘的手指僵在半空。
第二天,许雀儿比平时起得早。他坐在镜子前,小心翼翼地用脂粉遮盖脖子上的淤青。陌尘站在他身后,从镜子里看得一清二楚。
\"看什么看!\"许雀儿察觉到他的目光,立刻拉高衣领,\"做你的事去!\"
陌尘没有动:\"谁干的?\"
许雀儿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夸张地笑起来:\"什么谁干的?我自己不小心撞的!\"他转过身,仰起脸看着陌尘,\"怎么,心疼我啊?\"
陌尘沉默地看着他,目光深沉。许雀儿的笑容渐渐维持不住,最终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