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章 《纹生》
连绵阴雨笼罩北燕皇都已半月有余。
宁玄站在藏书阁窗前,指尖划过一本泛黄的《南疆蛊毒考》。这是他连续第七日来此查找资料,自从得知沈陌尘身中寒髓蛊后,他几乎翻遍了北燕宫中所有相关典籍。
\"寒髓蛊,生于极北寒渊,形如冰晶,入体则与骨髓相融...\"宁玄轻声念着,眉头越皱越紧。书中记载与沈陌尘的情况分毫不差,只是后面几页被人撕去了,只留下残破的边缘。
窗外雨声渐急,宁玄的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揉了揉腿,突然发现疼痛处皮肤下浮现出几道淡蓝色的细纹,像是冰裂的痕迹。他猛地卷起裤管——那些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诡异而美丽。
\"这是……\"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侍女小满慌慌张张跑进来,裙角都被雨水打湿了:\"殿下!七殿下他……他……\"
宁玄手中的书\"啪\"地掉在地上:\"沈陌尘怎么了?\"
\"高烧不退,还吐了血!太医说...说是蛊毒反噬...\"
宁玄没等她说完就冲了出去,甚至忘了拿伞。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衫,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沈陌尘那双没有温度的手。穿过庭院时,他差点被湿滑的石阶绊倒,膝盖狠狠磕在地上,却顾不上疼痛。
沈陌尘的寝殿外站着几个太医,正低声议论着什么。见宁玄来了,他们立刻噤声,眼神中带着几分古怪的探究。
\"七殿下如何?\"宁玄喘着气问。
为首的太医摇摇头:\"寒髓蛊发作,非药石可医。只能……听天由命了。\"
宁玄一把推开他们,径直闯入内室。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混合着一种奇特的冰雪气息。沈陌尘躺在大床上,银发散乱,面色苍白如纸,唯有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的呼吸急促而浅,眉心紧蹙,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沈陌尘?\"宁玄轻声唤道,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
沈陌尘没有回应,只是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宁玄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触到的温度让他心头一颤——烫得吓人,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寒意,像是触摸一块燃烧的冰。
\"拿冷水来!\"宁玄对门外的侍女喊道,\"还有干净的布巾!\"
很快,一盆冷水和布巾送了进来。宁玄浸湿布巾,轻轻敷在沈陌尘额头上。水珠顺着他的银发滑落,在枕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你不是说……习惯了……吗?\"宁玄低声说着,手上动作却轻柔至极,\"怎么这么狼狈……\"
沈陌尘的睫毛颤了颤,似乎听见了他的话,却无力回应。宁玄继续用冷毛巾为他擦拭面部和脖颈,当碰到那道蛇形伤疤时,沈陌尘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口中溢出痛苦的呻吟。
\"疼……\"这个从不肯示弱的男人,在意识模糊时终于吐露了真实感受。
宁玄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揪住。他掀开被子一角,发现沈陌尘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更骇人的是,那道伤疤此刻完全变成了冰蓝色,在昏暗的内室泛着幽幽冷光,如同一条真正的毒蛇盘踞在他背上。
\"太医!\"宁玄朝门外喊道,\"他的伤疤——\"
\"没用的。\"一个虚弱的声音打断了他。沈陌尘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异色双瞳黯淡无光,\"他们……不懂寒髓蛊……\"
宁玄握住了他的手:\"那我该怎么做?\"
沈陌尘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你不是……恨我吗……何必……\"
\"闭嘴。\"宁玄打断他,声音却不像往常那样尖锐,\"省点力气。\"
沈陌尘轻轻合上眼,呼吸依然急促。宁玄继续用冷毛巾为他擦拭身体,当擦到手臂时,他注意到沈陌尘手腕内侧有一道陈年伤疤,形状古怪,像是某种符文。
\"这也是……寒髓蛊的印记?\"宁玄轻声问。
沈陌尘微微摇头:\"小时候……试药留下的……\"
宁玄心头一震。试药?皇室子弟怎会遭受这种待遇?他还想追问,却发现沈陌尘又陷入了半昏迷状态,眉头紧锁,嘴唇因疼痛而微微发抖。
夜幕降临,太医们早已退下,只留下宁玄一人守在床边。雨声渐歇,月光透过窗纱照进来,为沈陌尘的银发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宁玄换了无数次冷毛巾,沈陌尘的高烧却始终不退。
\"你可别死啊……\"宁玄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沈陌尘汗湿的发丝,\"我还没……好好谢你呢……\"
就在这时,沈陌尘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口中溢出痛苦的呻吟。宁玄慌了神,连忙按住他的肩膀:\"沈陌尘!沈陌尘!\"
\"疼……\"沈陌尘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很快掐出了血。
宁玄不假思索地将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掌心:\"别咬舌头,咬这个。\"
沈陌尘涣散的目光聚焦了一瞬,似乎认出了他,摇了摇头。
\"别逞强!\"宁玄强硬地将手腕凑到他嘴边,\"咬住!\"
一阵剧痛传来,沈陌尘的牙齿深深陷入宁玄的手腕。鲜血顺着两人的皮肤相接处流下,滴在锦被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宁玄疼得眼前发黑,却一声不吭,用另一只手继续为沈陌尘擦拭额头的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沈陌尘的咬合力道渐渐减轻,最终松开了口。他的呼吸平稳了些,眉头也舒展了一点。宁玄收回手,看着手腕上深深的齿痕,苦笑着摇了摇头。
\"疯狗……\"他轻声骂道,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责备。
沈陌尘似乎进入了相对安稳的睡眠。宁玄长舒一口气,这才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他本想靠在床边小憩片刻,却不小心碰掉了沈陌尘的枕头。
\"咚\"的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从枕下掉了出来。宁玄弯腰捡起,发现是一张折叠的宣纸。展开后,他愣住了——纸上画着一只鹤,单腿立于雪中,眼神倨傲。这是他刚来北燕时随手画的,不知何时被沈陌尘收了起来,还保存得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