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也想我们了。”陈秋低声说,声音在竹林里回荡,引来更多的竹露滴落,像场温柔的雨。他想起在茶楼的院子里,也曾种过这样的青竹,只是没这么高大,没这么多故事,却同样能在风起时,发出沙沙的响,像在说“欢迎回家”。此刻这片竹林,竟也给了他同样的感觉,像个敞开怀抱的家,包容着所有的疲惫与伤痕。
三、竹下煮茶,暖语温心
竹林深处有片空地,地面铺着厚厚的竹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像张天然的地毯。空中央有块平滑的青石,被岁月磨得发亮,像张现成的茶桌。老者已经在石旁生起了小火堆,铜壶里的水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水汽在暮色中凝成白色的雾,与竹林的青黛色相映,像幅朦胧的画。
“来尝尝这‘竹心茶’。”老者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些茶叶,叶片细长,带着淡淡的竹香,是刚从旁边的竹子上采的,“比碑林的文脉茶多了些清冽,适合这竹林的静。”他的动作很慢,像在进行某种仪式,指尖捏着茶叶,轻轻撒进铜壶,每片叶子都带着对这方天地的敬意,落入水中时,竟激起细小的涟漪,像在回应他的温柔。
瑶瑶搬了块小石子坐在火堆旁,小手托着下巴,专注地看着铜壶里翻滚的茶叶,鼻尖被火烤得红红的,像颗熟透的樱桃。“杨爷爷,这茶会像墨心花一样开花吗?”她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混着火堆的噼啪声,像首简单的童谣,“开了花是不是就叫‘九霄竹心花’?比墨心花好听!”
小白狐蹲在她脚边,尾巴圈成个暖暖的环,把她的脚踝轻轻围住,像条天然的毛围巾。它偶尔抬头看一眼铜壶,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呜咽,仿佛已经闻到了茶香,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亮得像两颗浸在墨里的星,带着对温暖的无限眷恋。
白衣女子坐在陈秋身边,琵琶放在两人中间,琴身的“芸”字在火光中泛着淡淡的光。她从琴盒里取出块干净的软布,细细擦拭着琴弦,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梦。“刚才调弦的时候,琴弦说这里的竹子很温柔。”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指尖的纱布已经换了新的,却依旧能看到淡淡的红痕,是为他挡寒铁镖时留下的勋章,在火光中闪着温柔的光。
陈秋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指尖在琴弦上跳跃的弧度,突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变得软软的,像被铜壶里的温水浸过。他想起在北域的雪地里,她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时决绝的眼神;想起在藏经阁,她用琵琶声为他筑起屏障时坚定的侧脸;想起此刻,她安静地坐在身边,为他擦拭琴弦的温柔……原来所有的坚强,都藏在这样细微的瞬间里,像这竹林的竹,看似柔弱,却有着宁折不弯的骨。
水开了,老者提起铜壶,将滚烫的水注入早已备好的陶碗,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真的像朵小小的花,在碗中绽放开来,带着淡淡的竹黄,像被阳光吻过的颜色。“尝尝看。”老者把一碗茶递给陈秋,碗沿的温度刚刚好,不烫也不凉,像白衣女子指尖的温度,总能在最需要的时候,带来恰到好处的暖。
陈秋接过茶碗,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小口。茶汤入口微苦,却在舌尖迅速化开,化作一股清甜的流,顺着喉咙滑下,途经之处,经脉里的元力越发顺畅,像被竹露洗过的溪,带着种通透的舒服。他看向碗中的茶叶,那朵小小的“花”还在静静绽放,像在诉说着这片竹林的故事,温柔而绵长。
白衣女子的茶碗里,茶叶也开了花,只是形状更圆润些,像朵小小的菊,与她裙摆的图案相映成趣。她低头品茶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影中仿佛藏着整片星空,亮得让人移不开眼。陈秋忽然觉得,此刻的宁静比任何轰轰烈烈的战斗都更珍贵,像壶慢慢熬煮的茶,需要耐心等待,才能品出最醇厚的香。
夜色渐浓,竹林的风也带上了些凉意,却被火堆的温暖悄悄中和了。铜壶里的水还在咕嘟作响,像在为这夜的相聚伴奏。陈秋看着身边的三人,看着跳动的火光,看着碗中绽放的茶“花”,突然觉得所有的语言都变得多余,只需静静感受这份难得的安宁,像守着炉边的炭火,等它慢慢燃成岁月里最珍贵的痕。
远处的碑林隐约传来吟诵声,与竹林的沙沙声、火堆的噼啪声、铜壶的咕嘟声融在一起,像首永恒的夜曲,温柔地拥抱着这片小小的天地,也拥抱着此刻所有的温暖与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