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语微顿,状若不经意地提及,继续道:
“说起来,今日如此盛会,怎不见晏师叔?”
提及师尊,慕容灵溪眼神微微一暗,语气却依旧平静,轻声道:
“师尊正在闭关紧要关头,无法分身,故而命我代为赴会,向渊崖道门及各派前辈致意。”
“原来如此……”
两人又寒暄片刻,慕容灵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髓杯光滑的杯壁,云台之上的金丹论道玄音阵阵,阐述着天地法则、因果循环,字字句句仿佛都敲在她的心坎上。
这些时日以来,强压下的忧虑、对王兄处境的猜测、以及对慕容氏那沉重宿命的无力感,在此刻,面对这位气质沉静、目光清正的同辈修士,竟有些难以抑制。
她心中块垒无处倾诉,而阮梨雪言行得体,给人一种莫名的可靠之感。
慕容灵溪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低声道:
“阮师姐,我……确实心有挂碍,且此事关乎家国旧事,纠缠难解,不知师姐可否拨冗,听我一叙?或许旁观者清,能予我一线明光。”
阮梨雪眸光微动,对上慕容灵溪带着几分恳切与迷茫的眼眸,心中了然这绝非寻常琐事。
她微微颔首,神情温和,轻声道:
“慕容师妹但说无妨,你我虽分属两派,但同为正道修士,若能略尽绵力,自当倾听。”
慕容灵溪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组织语言,将兄长慕容拓那日所言,吴国慕容氏如何趁前朝王氏剧变之际崛起,又如何因未能彻底清除前朝遗脉而背负得国不正的心理重担,以及如今王权式微、内忧外患的困境,还有兄长暗示希望她留下相助,甚至她半是负气半是认真提出的归还王氏的惊人之语,尽可能地清晰简述出来。
当然,她有意略去了慕容拓后宫的具体污糟事,只以子嗣艰难,后宫不稳含糊带过。
“那日情急之下,我甚至对王兄说,若这王位真是烫手山芋,不若……不若寻前朝王氏遗脉,将江山奉还。”
说出此言时,慕容灵溪自己都感到一丝心悸,这念头过于惊世骇俗。
末了,慕容灵溪的唇角泛起浓浓苦涩,低低道:
“师姐你看,我慕容氏坐在这王位上,如履薄冰,先祖之举,是机遇也是原罪,王兄困于其中,心力交瘁,想将我亦拖入这漩涡,我虽志在仙道,可血脉牵连,又岂能真正置身事外?那日我对王兄所言,虽是激愤之语,可有时静心细想,若这王位真是慕容氏枷锁,归还王氏,了解因果,是否……是否也算一种解脱?”
说到此处,慕容灵溪眉间闪过一丝犹豫与矛盾,轻声叹道:
“可是……如此一来,岂非愧对慕容氏列祖列宗当年的拼搏与心血?且王氏血脉已流散数百年,如今境况未知,是善是恶,是贤是愚,皆未可知,贸然寻人,奉还江山,若所托非人,怕是会引来新的动荡浩劫,灵溪不知该如何看待这段家族因果,又该如何自处,阮师姐见识广博,心境通透,不知……对此可有以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