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素云幼时曾蒙些许启蒙,识得些简单小篆,此刻便驻足于告示栏前,目光久久凝滞,不肯挪移半分。
李周氏偏心,独宠三子李大马,大姑子家有钱总是爱对她指指点点,嫂子金桂香骄纵刁钻,弟妹张月娥更是好吃懒做,时常来她家占些便宜。
只因她生了个女儿,便受尽冷眼与委屈,有苦难言。
如今见江月瑶招聘女工的告示,她心中不禁泛起涟漪,暗自思量这倒是个逃离李周氏的良机。
她一早便盼着能与李周氏分家,不再卷入婆媳妯娌间的勾心斗角。
只可惜她的丈夫李大牛,生性懦弱愚孝,毫无主见,事事皆以李周氏为尊。
她自己,亦是性格温婉,逆来顺受,宛如面团一般任人揉捏。
上次婆婆李周氏和嫂子金桂香撺掇族长去找江月瑶的麻烦,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仅族长颜面扫地,在家里躺了一个月至今都不能下床,连带着李家在村里的威望也一落千丈。
更令人费解的是,传闻江月瑶手上沾了人命,却连官府都不敢过问,反倒给她封了个小官职,让她在村里更加横行无忌。
李大牛在这场冲突中受了重伤,躺在炕上动弹不得。
可狠心的婆婆李周氏不仅不请郎中来看,连口热水都不愿端。
正值大旱时节,唯一的水井在十里开外,李周氏却日日逼迫牛素云顶着毒日头去挑水。
前几天清晨,牛素云拖着疲惫的身子刚回来,就听见婆婆在屋里骂骂咧咧:“懒骨头!这么点水够谁用?“
金桂香倚在门框上,阴阳怪气地添油加醋:“娘,您瞧瞧,这三弟妹怕是存心要饿死三弟呢!这都什么时辰了,水缸还空着一大半。“她故意提高嗓门,“要我说啊,有些人就是命贱,连自己男人都伺候不好!“
牛素云垂着头,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
汗水混着尘土在她脸上冲出几道沟壑,滴落在龟裂的泥地上。
她死死攥着水桶的麻绳,指节泛白,把满腹委屈都勒进这粗糙的绳索里。
厢房里传来李大牛痛苦的呻吟,更让她揪心的是,角落里缩着两个瘦小的身影。
十二岁的招娣蜷缩在墙角,用早已磨破的袖口轻轻擦拭弟弟元宝脏兮兮的小脸。
七岁的元宝肚子饿得咕咕叫,却懂事地咬着手指不敢哭闹,两个孩子瘦得颧骨突出,连啜泣的力气都被饥饿抽干了。
李周氏盘腿坐在炕上,怀里搂着金桂香生的两个胖孙子,正往他们嘴里塞着糖糕。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扫过院里的牛素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没用的东西,几桶水要抬这么久,还有脸吃我李家的饭!“
牛素云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中蔓延。
她佝偻着腰,却挺直了脊梁,眼中的水光在烈日下蒸腾成无声的怒火。
不甘和怨恨让她几乎快要失控。
虽说都是李周氏的孙子孙女,可李周氏不喜欢踏实勤快的牛素云,只喜欢牙尖嘴利的金桂香,金桂香还生了两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