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初霁的清晨,九城宫阙仿佛被撒上鲛绡碎玉。御花园的琉璃瓦棱上堆砌着蓬松的雪绒,在朝阳斜射下折射出七彩虹光,恍若天宫遗落的珠串。林羽负手立于紫宸殿西廊,玄色衮服袖口垂落的十二章纹在雪地上投下斑驳暗影,呼出的白气在睫毛凝成霜花。廊柱间悬着的鎏金宫灯尚未熄灭,与天际霞光交织成诡异的橙红。
\"陛下,茶要凉了。\"贴身太监德安捧着鎏金银托的手微微发颤,白玉盏中武夷岩茶腾起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细雪簌簌飘落。林羽恍惚间望见茶汤里浮现出三年前那个血色黎明——登基大典的积雪被叛军尸首染成暗红,前朝蟠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箭镞穿透黄绫的声响至今仍在耳畔回荡。
\"苏云。\"林羽忽然开口,惊得德安差点打翻茶盏。禁军统领玄铁护心镜上的薄霜尚未融化,肩甲积雪在廊下炭火映照下闪烁如星子。他单膝跪地时,腰间横刀磕在汉白玉阶上发出清越龙吟,\"城外大营有异动?\"
\"启禀陛下,平南将军连夜送来八百里加急。\"苏云从怀中取出朱漆密报,封泥上的蟠龙纹还带着体温,\"南越使团昨夜在驿站遇袭,随行贡品中的九转玲珑心不翼而飞。\"
林羽接过密报的瞬间,指尖触到苏云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刀磨出的硬痂。这个细节让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正是眼前这人提着染血的绣春刀,护着他从重重包围中杀出。殿外突然传来玉扳指落地的脆响,德安慌忙跪下去捡,鎏金护甲却在积雪中划出刺目的痕迹。
\"传三位将军与贾相。\"林羽将密报收入袖中,忽然注意到苏云左襟有片暗褐色污渍,\"你受伤了?\"
\"回陛下,昨夜巡查西直门时,遇见几个形迹可疑的...\"苏云话音未落,朱漆宫门轰然洞开。平南将军王越堂前急趋而入,玄色大氅上的雪粒簌簌坠落,露出腰间悬挂的南越玉牌——那是前日他特意赏赐的信物。
\"陛下,此事绝非偶然!\"王越扑通跪倒在汉白玉阶上,溅起的雪水洇湿了御道青砖,\"臣在案发现场发现了这个。\"他颤抖着呈上半片染血的碎瓷,釉色温润如玉,正是宫廷专用的秘色瓷。
林羽接过瓷片的刹那,指尖骤然收紧。秘色瓷胎质细密,碎口处却嵌着极小的冰晶——那是西域寒铁特有的纹路。殿外突然传来金吾卫整齐的脚步声,贾相的八抬暖轿在雪地上压出深深辙痕。林羽抬眼望去,正撞见贾相掀开轿帘时闪过的一丝阴鸷。
\"陛下,老臣有要事启奏。\"贾相的声音裹着冰雪的冷冽,朝珠上的东珠在晨光中泛着幽光,\"昨夜臣接到线报,城南当铺新收了一批西域琉璃器...\"他话音未落,东珠突然崩裂一颗,在雪地上滚出暗红的轨迹。
林羽不动声色地将秘色瓷片收入袖中,指尖触到了冰凉的金属。那是三年前镇压叛乱时,前朝余孽射向他的袖箭。此刻殿外北风呼啸,檐角铜铃叮当作响,仿佛无数冤魂在雪幕后低语。
鎏金兽首香炉吐出袅袅青烟,在御书房的雕花梁木间缠绕成云。林羽坐在紫檀大案后,看着三位重臣身上凝结的霜花在暖意中渐渐消融。左毅将军北疆特制的鱼鳞甲胄泛着幽蓝寒光,甲缝间还嵌着几粒未化的冰晶,那是三日前他奉旨巡查长城时带回的塞北风霜。沈岳的闽越藤甲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暗纹缓缓滑落,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痕迹——这位水师提督总爱用南海鲛人油保养甲胄,此刻香气混着炭火气息格外刺鼻。
\"三位爱卿冒雪入宫,所为何事?\"林羽将朱笔轻轻搁在青瓷笔洗中,笔尖滴落的朱砂在墨水里晕开,宛如未愈的伤口。
贾诩突然跨前半步,狐裘下摆的雪水在汉白玉地面拖出蜿蜒痕迹。他展开的《周礼》竹简上,\"王后\"二字被朱砂圈得殷红欲滴,墨迹尚未干透:\"陛下可知今日何日?\"
殿内鎏金自鸣钟突然敲响,铜雀形状的报时器发出清脆鸟鸣。林羽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后妃坐席,那里铺着的蜀锦软垫还留着去年中秋宴会时的酒渍:\"冬至。\"
\"正是新朝元年冬至。\"贾诩枯瘦的手指划过竹简\"正是新朝元年冬至。\"贾诩枯瘦的手指划过竹简,在\"王者必携王后共祭中宫?顿,\"臣斗胆请陛下三思,祭天大典若缺了中宫...\"
\"贾相是在质问朕为何不立后?\"林羽突然轻笑,指尖叩在龙纹玉镇纸上发出金石之音。左毅将军的手悄然按在腰间横刀,沈岳则低头盯着藤甲上的水珠,仿佛那是至关重要的星图。
贾诩不退反进,白眉在烛火下泛起冷光:\"臣岂敢!只是三年前陛下登基时曾言...\"
\"三年前?\"林羽骤然起身,腰间玉佩撞在案几上发出裂帛般的脆响,\"贾相莫不是忘了三年前的血案?\"他的目光扫过殿外朱漆廊柱,那里还留着叛军箭矢留下的凹痕,\"朕的王后,正是死在那些打着周礼旗号的乱臣贼子手里。\"
殿内温度骤降,左毅将军甲胄上的冰晶重新凝结。沈岳忽然开口,声音像浸了水的丝帛:\"陛下,臣近日在闽越沿海查获一批走私的西域琉璃...\"他的话被突然推开的宫门打断,苏云裹挟着风雪而入,玄铁护心镜上赫然插着?箭镞?血的箭镞。
\"启禀陛下!\"苏云单膝跪地,箭镞擦过鬓角划出的血痕蜿蜒而下,\"南郊祭天台发现刺客暗桩,这是在地道里搜到的。\"他呈上的青铜虎符断成两截,断裂处泛着西域寒铁特有的幽蓝。
林羽接过虎符的瞬间,发现断口处还粘着极小的冰晶——与昨夜秘色瓷片上的如出一辙。贾诩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狐裘下?王越??截绣着金线的袖口,那纹样竟与平?虎符?王越丢失的玉牌暗合。
\"传太医!\"林羽将虎符拍在案上,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左毅将军的鱼鳞甲突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沈岳藤甲上的水珠开始结冰,贾诩的咳嗽声里混着诡异的轻笑。殿外的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将九城宫阙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御书房鎏金兽首香炉吐出的青烟,突然被苏云跪地的声响惊散。这位禁军统领玄铁护心镜上的箭镞伤痕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的声音像重锤砸在冰面上:\"臣恳请陛下广纳后宫!\"
左毅将军腰间的匈奴弯刀突然发出嗡鸣,刀柄镶嵌的祖母绿映出他眼底的暗涌:\"臣在漠北捕获的匈奴巫祝,其随身携带的青铜鼎上刻着...\"他的话被沈岳打开锦盒的脆响打断。那柄闽越玉如意通体缠绕着金线,在暖阁中竟结出细小的冰晶——这分明是西域寒铁才有的特性。
林羽的指尖深深掐入龙纹玉镇纸,三年前的记忆突然翻涌。那时他抱着浑身是血的段明璃冲出重围,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城砖上裂成两半,却在登基时神奇复原。此刻皇后踏雪而来,狐裘上的东珠随着步伐轻颤,像极了当年叛军箭矢穿透的血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