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旎啸以眼神示意其安坐后,白文林方敢重新落座。
旎啸凝视白文林片刻,缓缓问道:“白知府身着便服,于夜幕降临之际前来,所为何事?我此番来扬州,不过为些私事罢了。”
白文林闻得旎啸之言,面上鄙夷之色倏忽一闪,旋即转为惶恐,忙垂首不语,心中暗自懊恼。
只因他早有耳闻,眼前这位太子辅卫,非科班出身,乃江湖草莽之辈,于官场规矩竟是一窍不通。
可面对旎啸之问,他又不得不答,只得硬着头皮起身,躬身说道:“下官略有所闻,大人此番来扬州,乃是为那韩千户的亲眷,自教坊司脱去奴籍之事。”
旎啸见说,神色微怔,旋即放声大笑:“白知府果真是扬州父母官,耳目灵通,诸事皆瞒不过你。”
白文林闻言,尴尬一笑,复又拱手说道:“那朝燕酒楼的老板,下官对其底细略知一二。下官即刻便遣人令其放人,并严令其守口如瓶,不得私下告知其京城的好友。
“至于京城那边,大人只需略施手段,便可为那韩雨薇薇脱去奴籍,易如反掌。”
旎啸听罢,眉头微蹙,问道:“哦?我并不识得何方京官大员,白知府此言何意?”
不料那白文林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道:“那太仆寺主簿严世章,其父严文用,正是礼部右侍郎。”
旎啸见说,略一沉吟,便即洞悉白文林话中深意,不禁微微颔首,含笑问道:“敢问大人与那严部堂,莫非有旧日交情?”
白文林闻言,面上又是一阵尴尬之色,却也只得如实答道:“下官何德何能,敢与严部堂攀交?
“实乃下官的侄儿,与那严世章自幼相识,如今尚有书信往来。恰巧月前,我那侄儿自京城返福建,途经扬州,曾在寒舍小住数日。”
旎啸闻此,方恍然大悟,心下暗忖:想必是那白知府的侄儿赴京之时,严世章于好友面前提及了某些事宜。
他悠悠然踱步而行,背对白文林,忽地灵光一闪,思及这白知府此番前来,定非仅为消除韩文庆之妹的奴籍,而刻意讨好于己。且此人心思深沉,远谋深算,竟能探听出诸多事宜。
又踱数步,旎啸忽地顿足,心中猛然一动,一下子想到什么。
他转身笑问:“白知府,你此番前来,莫非乃是为了你那侄儿之事?”
那白文林闻言,顿觉面上滚烫,尴尬难当,然既已将此层窗纸捅破,倒似拨云见日,反倒松快几分。
白文林忙起身,趋步至旎啸案前,微微躬身,恭谨道:“辅卫大人真乃神机妙算,竟已洞悉下官此番来意。”
言罢,他从袖中掏出一信封,却又不慎露出那银票一角,面露赧色道:“下官实不知大人所喜所好,心中惶恐不安,斗胆以这金银俗物相赠,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旎啸倒也未加推辞,伸手接过那信封,目光一扫,见那银票张数颇丰,估摸着怕有几十万两之巨。
然他旎啸,岂会将这几十万金银放在眼里?便是百万千万之财,他梅花山庄亦是有的。
他并未从信封中抽出银票细看,反是随手将信封置于案上,神色淡然。
此举令白文林心中一惊,随即面上又浮起一抹愁苦之色。
旎啸见状,微微一笑:“白知府不必如此,且说说你侄儿之事吧。”言罢,他抬手示意白文林回座,自己则重新坐回主位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