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祭结束了。
长街上那一具具染血的尸体被快速清理干净,死亡的气息和血腥味也被风雪盖去,恢复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太皇太后被护送回了宫,还未到德顺门,她便下了车辇,不准侍卫宫人跟着,只留下宫女晚晴扶着自己往寝宫的方向走。粒粒雪花迎着墙头上闪烁的灯光如萤火虫那般纷飞而下,漂亮极了,却在这冷透了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悲凉孤寂。
冷风席卷在长道上,太皇太后沧桑的目光中带着疲倦,一步一步走得极慢,脚下那双鞋子也渐渐湿透了。
晚晴边撑着伞,担忧道:“太皇太后,还是传车辇吧。”
太皇太后轻摆了下头。
正时,她不知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猛地崴了下脚。
晚晴扶住她:“您没事吗?”
太皇太后只强撑着身子继续往前走,两侧斑驳的宫墙不断倒退,她的心思也越来越沉,深深的眼眸望着前方,问:“你是不是也认为,当年余家被满门抄斩真是与哀家有关?”
晚晴怔了下。
“其实那人说的没错,哀家确实早已知道这几桩命案之间的联系,易太傅,何云礼,何侍郎,他们都曾与余卓良有关,哀家之所以急于结案,不是因为心虚,而是顾及皇帝才初登大位,朝中时局未定,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生出前朝的旧案来,若是传开,被有心之人拿去大做文章,怕是朝中上下会岌岌可危啊!只能拖下一时,便是一时。”
晚晴低垂着头,说:“太皇太后顾全大局,此番心思,旁人是懂的。”
“余卓良谋逆不假,证据确凿,这当中,哀家绝无半点私心。”
“奴婢明白。”
“可你明白,又如何?”太皇太后轻叹了声气。
冷风瑟瑟,主仆二人沿着长街继续走着。
“呀!”
一只乌鸦飞到墙头上休憩,碧绿的眼珠子在覆满大雪的深夜下显得格外透亮,盯着太皇太后那微微有些佝偻的身子,直到那身形渐行渐远,才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将太皇太后护着回宫后,易轩和宋几便带着自己的人骑马折回青龙寺收拾残局。
这一路上,谁也不作声,只听得见马儿铁蹄踏在雪上的声音。
这几桩困解了几个月的案子终于真相大白,凶手也已伏法,看似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可他们的心里还是来回打鼓,总觉得还有些什么?
赵子夫率先打破沉寂,冲着前头马上的两人问道:“易将军,宋大人,今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易轩像是没听到,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他还在想那名白衣女子死前说的话,当年是自己父亲负责查阅余卓良的文籍,以文字狱定了他的罪,如果这当中真是太皇太后有心为之,那余家三十七口人的性命岂不是也得算在他易家头上?想到这里,他手心便寒了几分,毫无别的心思。
宋几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便不打搅,转而与赵子夫说了其中的来龙去脉。
原来就在前一天江边将他的信件拿去给易轩后,易轩便去了驿站见他,将他扮成随从悄悄带进皇宫,见到了太皇太后,他将自己在鬼市所遇之事一一禀明,并以项上人头担保。太皇太后当时大怒,可再三犹豫,还是答应了与他们来个引蛇出洞,这才有了今晚长街上的一幕,好在计划万无一失,当真将凶手引了出来。
赵子夫恍然大悟,只是心中仍有好奇:“那佛殿中的大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