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两步,秦言便止住了,晃了一圈四周,幽幽道:“来不及了呢。”
“什么?”
脚步声越发近了,转眼之间就会有大队巡捕围仄过来了。看得出贵公子脸上也是焦急的模样,他似乎并不想被巡捕看到,心急之间便更像是个被欺负了的小孩子。
秦言瞥他一眼,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她活到今天,也真是难得见到这么窝囊的男人,便是秦楼楚馆里的兔儿爷,也不见得比他更柔弱了,也真不知怎么养成这性子?
秦言心中大概猜测了贵公子的身份,越发觉得可笑,这样的人啊,凭什么……
但是,秦言却不是爱看戏的人,见人家一个大男人这般为难,便也不去揭穿,反而像是为了验证什么事儿似的要帮他一把。她走过去,不由分说狠狠的抓住对方一只胳膊,明显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体陡然紧绷的警惕,然而,贵公子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那柔弱得如同美娇娘一样的质问便似碎裂的纸片一般撕碎在了风中。
因为秦言居然提住贵公子的手臂之后,便使了轻功直接飞了起来。
风在耳畔呼呼的吹,寒冬的凉意一股股的从脚底往四肢百骸灌。从未经历过这般待遇的贵公子有些许的局促和慌乱,在腾空而起掠过街巷的刹那,他差点儿叫了出来。
秦言道:“别出声,我不想被那么多人看着。”
贵公子闭上了嘴巴,史无前例的觉得自己果真是太怂包了,遭遇危险之时竟需要一个女子来救。
秦言带着贵公子,飞快的掠过街巷,翻过屋檐,偶尔踏在房顶的黑瓦上,并不因为带了一个人而显滞重。
贵公子腰上的佩玉在风中翻转着,连同整颗心都在翻转,因为这是他唯一一次,从空中看到半个京城的模样。
在飞过好几个街区之后,秦言轻飘飘的落地,然后用下巴指了指斜对面的石狮子,道:“到了。你进去吧,我替你看着。”
贵公子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道:“多谢姑娘。敢问姑娘芳名,也好叫我改日登门拜谢救命之恩。”
“登门拜谢么?”秦言冷冽一笑,“我并不认为皇后娘娘会同意太子殿下登我一武林乱党的门。”
是了,这个被人刺杀又恰恰被秦言救了的人,便是之前她还一直好奇的太子赵煦。
今日一见,果然……脓包至极。
赵煦自以为没有暴露身份,却听秦言这么轻而易举猜出他的身份,不禁讶然:“姑娘如何晓得我……”
“猜的。”秦言并不想多言,她救这个脓包太子也不是本意,不过是瞎猫撞了死耗子,也算是顺便近距离的打探了一下对方虚实罢了。至于如何猜的,她也不想说就他那样儿,怕是想要猜错都难吧。
毕竟,能够遭人刺杀又如此窝囊仁懦的贵公子,京城上下也没有几个。
赵煦大概也是晓得自己这臭毛病的,喃喃道:“是啊,再没有比我还窝囊无能的太子了……”
秦言提醒他:“你该进去了。”
赵煦向前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道:“姑娘,你对我救命的恩情,我没有什么报答你的,等我回去之后,一定会让我母后重重赏赐你的。”
秦言皱了皱眉,似是相当看不惯这位太子爷的性格,道:“我救你就没想你的报答,你也报答不了我。”
赵煦抿了抿嘴,不知还想说什么,却被秦言打断:“走吧,我不想和朝廷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赵煦甚是委屈,自然他是仁懦温吞,是窝囊无能,但到底是一国太子,除了帝后和严厉的太傅,便也没人敢这样直截了当的讽刺和不待见他。所以,他心里的失落感陡然飙升,鼓了鼓勇气,终是说道:“你功夫很厉害,我想聘你做我的……”
护卫二字还未说出,便又被秦言打断:“我不做朝廷的走狗。”
“姑娘你……”赵煦半天才找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你真是太……无礼了,怎么能够说是走狗呢?”
这种美娇娘般的聊天方式不得秦言喜欢,她只想赶紧送走这个磨人的太子,便道:“我无意做你的护卫。你若果真想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秦言扬了扬唇道,“我对你的暗卫营倒是颇有兴趣,不若你把暗卫名录行史给我瞧瞧?”
赵煦显然是做不得主的,当即表示很为难。这倒也是在秦言意料之中的,此时便更没了兴致,既已把人送到了安全地方,便步欲废话,转身飞走,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秦言转身之时却又听见赵煦在后面喊要怎么把东西交给她,她冷笑一声,也不抱任何希望,道:“放在城北观音庙的功德箱里。”
送人回家之后,秦言并没有立刻返回分坛,而是又在街上逛了几圈。刚刚发生命案的地方已经被巡捕围了起来,外面围了一大批看热闹的人。
秦言从外围路过,淡淡的瞥了一眼,面不改色的离开,路上又解决了一个跟踪她的小尾巴,还顺便逼问了一下是谁派来的。小尾巴的惧意和那刺客的恐惧如出一辙,可到底比那刺客强上一点儿,竟非常英勇的咬破齿后的毒囊自尽了。
秦言衣上平白无故溅了那小尾巴喷出的血,好在颜色灰暗,看不明显。
这个时候夜已黑完了,再过不到一个时辰便要宵禁了,秦言却不想回去,只是顺着一条街巷一直走。在今夜第一片雪花落下的时候,她到了一个木匠作坊,在看到工人正在加班加点的给刚刚做好的梧桐木童子上油漆的时候,她脑中似乎劈过一道闪电,霎时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抱着焦尾站在雪中,道:“我总算知道那银子藏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