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谁叫那人那么抠啊,老是一些窝窝头,鱼肉里又不放盐,谁吃得下啊,这才叫我一下子察觉异常。”陆离吐出细小的鱼刺,鱼肉塞满了他整个嘴巴,但他还不忘了说话,“所以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连买佐料的银子都不愿意花,活该被识破呢。”
看陆离吃得开心,秦言放下碗筷,待他把鱼肉全部吞下,这才幽幽道:“那我这孩子可套得住你这只狡猾的狐狸?”
陆离本要笑着回敬一句的,可是,却突觉眼前一黑,腹中一痛,他整个人扒拉着桌子就倒了下来,眩晕一阵阵袭来,腹中像是有千百只蚂蚁在爬,手上更是一丝力气都没有,连竹筷都握不住。他瘫倒在桌子下,试图用手指紧紧的扣住桌腿,但是,他觉得自己的指尖都僵硬了,就像被铁水冻住一样。
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一副不可置信却又原来如此的表情,苦涩笑道:“你竟在菜里下毒?”
“想不到吧,其实秦言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啊。”秦言呼出一口气,蹲下来看着他,道,“你太狡猾也太自负。你以为一路都丢些破绽给我,让我自觉牢牢的抓住了你,你便可以牵着我的鼻子走了吗?其实,我信你,却又疑你,但又不得不用你。可是你也知道,我是个妖女啊,我连卓贞都可以杀,更何况你呢?”秦言提高了音调,“说吧,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到我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
陆离哭笑不得,这个女人狠起来果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他道:“我是朝廷的暗探,我找你,只是为了官银。”
“你还要对我说谎?”秦言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我没有耐心同一个总是说谎的人纠缠。”
陆离粗喘几口气,笑道:“若是还有其他,我说是倾慕于你,你信也不信?”
这样调戏的话,两人第一天见面时,秦言便已经听过了,是以再一听到,却有没有什么反应。
知道陆离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全盘托出了,秦言便自己来理:“你用我拭剑的棉布故意引都我去看你,又故意露出伤势,让我轻易认出你就是夜闯振威镖局的蒙面人,然后假意投降替我去了蜀中,可是你暗中却与人联络,告知了我的计划。甚至大匡山上,也是你特意演的一出苦肉计,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想来是与李昌之有关。再然后,我被唐门追杀,被郑三刺杀,被鬼尸攻击,一切都在你们的计划之内。你料定经过了那么多事儿,我必然会信你,你也知我在天残派内被处处制肘无人可用,早就料到我会寻求你的援助。于是,在我发信找你之后,你就来到了岳阳,你暗示我我身边可能有对方的内奸,然后让我说出要夜探张府的计划,却又来了个偷梁换柱,让百花楼的茗薇去试水,这才证实了你的猜测。然后,在明明知道卓贞就是内奸的情况下,你坚持把戏唱完,虽然把真相公之于众,并且顺利的打草惊蛇了,可是,三档头因此而死,再然后,卓贞也死了。”
说完这一长串之后,秦言才又站起来,坐在凳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瘫倒在桌子下的陆离,这样道:“既然这些事情都在你的计划之中,那我想问,你同杀我父亲的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陆离蹬了几下脚,把头靠在桌子腿上,这才勉强找到了舒服的姿势,苦笑道:“十年之前,我也不过十三岁。”
他的意思是,当时的自己同秦言一样大,还是个孩子,是绝不可能参与到那长安悬案中的。
“那么,你又是受什么人的指使因为什么目的而来的呢?”
“官银。”陆离还是这一句话。
“然后呢?”
“再无其他。”
秦言沉默良久,半晌才缓缓道:“我其实从来都不愿杀人的,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说罢便从筷笼中抽了一根竹筷,捏拳握住,眼见便要把竹筷刺进陆离的太阳穴。
“太子!”陆离闭了眼,突然大喊道,“我其实是东宫暗卫,受太子管辖。太子想要制衡江湖力量,所以才派我来,一则为了追查官银下落,二则是想联络和收买其他武林人士。”
秦言猛地停住,那筷子在距陆离的太阳穴不过一厘的地方堪堪停住,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上面带着的气劲儿,也可以想象被戳中之后会是怎样肝脑涂地的景象。
秦言道:“他们说当今太子赵煦是个温吞无能之人,现在看来,怕也是扮猪吃老虎的厉害角色吧。”说着她摊开手掌,筷子竟已断成好几截,啪啦啪啦的摔在地上。
看来她刚刚的确是动了杀心的。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这两个人,从相遇的那一刻起,便都是各自存着杀心的,只不过在偶尔的柔情中试探比较,看谁狠的下心杀了对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