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怎么把洪先生带到这种地方来了,咳咳,咳咳,我身上有病,不能见人的,你快把他带走!”
随后,大概是意识到这样说有些失礼,荔萝尽力放缓声音,不让顾乡听出异常,用顾乡记忆中一贯温柔的语调劝说道:“洪先生,咳咳,您快走吧,屋里有病气,医生说会传染人的,所以才要独自休养,不方便见您,您放心,没什么大碍,等我好了就回去……”
“哐!”
顾乡没有让荔萝继续说下去,他选择直接将门撞开,门上的锁本就简陋,哪里经得起顾乡这一下,当即便连根脱落,顾乡也没有让门往里飞去,而是进身一步,将门边握在手中,他怕会不小心伤到门后的荔萝。
随着门被缓缓推开,天光也终于洒进了屋子里,然后在快要流淌到荔萝脚边的时候便停住了。
门外的顾乡,门里的荔萝,两人相互对视,一人立于光中,一人蔽于光外。
荔萝大概是刚刚才从床上爬起,身上只简单披了件外衣,双脚刚刚套进鞋子里,顾乡记得那件衣服,是明亮的绿色,上面有荔萝自己绣上去的花鸟,形制很像是蓝星上的旗袍,以前他很喜欢看她穿这件衣服,因为可以将她凹凸有致的完美身材展露出来,大饱眼福。
但是现在,这件原本应该很合身的衣服,却仿佛变得宽大了许多,松垮罩在荔萝身上,荔萝的肤色本就很白,是绝大部分女孩子都羡慕的那种冷白皮,但现在却白得有些不正常,完全看不出一丝血色。
不,她的双颊血红如火,那是最浓烈的胭脂都装饰不出的红色,因为那是生命燃烧的哀美之颜,如春花之谢落,如秋叶之凋零,美到惊心动魄,哀到心神俱碎!
无需更进一步的诊断,顾乡就已经看出来了,荔萝已经是病入膏肓!
阿西紧随着顾乡踏入屋里,只一眼,他便失声道:“阿姐!”
然后便是无声的抽泣。
荔萝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身子却晃了晃,竟是仿佛要立刻摔倒,顾乡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住,然后顺势将荔萝拉入怀中,同时伸手去探她的脉,阿西也停止了抽泣,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顾乡。
顾乡不能理解,为什么短短几天功夫,原本鲜活美丽的荔萝就会变成这副模样,但在探清对方的脉象后,他心中便了然了。
常年的艰苦生活,早就将荔萝的身体消耗一空,更糟糕的是,过往的一些不堪经历,也给她留下了隐藏的病根,这些都是之前他无法通过简单的“望”就可以发现的。
其实,就算顾乡把“望、闻、问、切”的流程都走一遍,知道了荔萝的病情,恐怕也没什么好办法了,早在遇到顾乡之前,她的身体就已经达到极限了,非药石可医!
顾乡的沉默,对于此时的阿西来说,无疑是一种残酷的煎熬,他想问,却又不敢问。
反倒是作为当事人的荔萝,却显得无比平静与从容,她露出一个温婉的微笑,仿佛哄骗小孩子一样对阿西说道:“阿西,你长大了,不能再哭鼻子了!”
阿西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阿姐,我不哭,你快好起来!”
荔萝笑了笑,又转向顾乡,用略带歉意的语气说道:“洪先生,对不起!我拿了你的工钱,可是还没干几天活……”
顾乡怎么可能会在乎那些东西,他沉声询问道:“身体不舒服,为什么还要离开愿望屋?”
荔萝低下头,思索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却对阿西吩咐道:“阿西,我想吃东街李婆婆家的桂花糕了,你去买一份回来!”
阿西迟疑着,不想出去,小时候荔萝就经常用这招来骗他,为的是打发他出去,然后在租住的房子里接客,其实荔萝从来不吃桂花糕,每次买回来的桂花糕,最后都会让阿西吃掉。
只是姐姐呀,你刚才都已经说了,阿西长大了,老板也说阿西长大了,阿西没那么好骗了。
可是阿西最后还是转身走了出去,因为他虽然不好骗了,但是他真的长大了,也懂事了,只是,他以后都不会再吃桂花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