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车祸是如此之惨烈,又如此之奇怪,当时车上只有我和如烟两个人,由于我喝了酒,所以开车的是她,而我坐在副驾驶,为了避让黑夜里突然冲出的行人,驾驶经验并不丰富的如烟猛打方向盘,而且是朝着主驾那一侧。
车子冲下了小坡,幸运的是,我们两个人都活了下来,如烟只受了一点轻伤,而我则比较严重,剧烈的撞击让我昏迷不醒,几乎完全毁容,双腿也断了。
这样的伤势,原本可以要了我的命,但是更幸运的事情发生了,我就诊的那家医院,当时有一位医术极其出色的谢南榕医生,他不仅挽救了我的生命,治好了我的腿,甚至修复了我的容貌。
遗憾的是,谢医生在我还没有苏醒过来的时候就消失了,甚至没等到我脸上的纱布被拆开,所以他并没有发现我后续的症状,我失忆了。
而其他医生则对我的失忆状况束手无策,他们只能告诉我和如烟,这种状况可能会持续一周左右就消除,也可能终生无法恢复——全是废话。
如烟真的,真的,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人,她不仅拥有完美的容貌与身材,而且在我躺在病床上的这段日子里,对我不离不弃,每个来见我的人都告诉我,在我还没苏醒的时候,她就昼夜不离病房照顾我,甚至抢过了护工都感觉为难的大小便问题。
很难想象这样美丽而娇弱的女人是如何做到别人口中那些事的,但我却深深被感动了。
尤其是我苏醒后,她不仅每天花大量时间陪伴我,开解我,拿来熟悉的物品和家里的照片来帮助我回忆过去的事情,甚至展现出了非凡的才智,为我处理好了律所那边的工作——她本来就是我在烛火的同学,水平并不弱于我。
仅仅只是几天,我就能理解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爱上她了,因为我已经再一次深深爱上了她,并且感谢上天对我的恩赐。
我现在都还记得脸上纱布被拆掉时候,如烟所表现出来的激动,以及看到我面貌恢复后的巨大喜悦,等我的腿伤痊愈后,如烟把我带回了家,我当时在心中暗暗发誓,既然命运没有让我失去这一切,那我便要好好珍惜,我们夫妻间的感情经过这场车祸,似乎也变得更加牢固了。
如果事情只是到这里就结束,那就实在是再完美不过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我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与恐惧之中。
回家那天,本来一切都很好,如烟告诉我,之前那辆车毁损严重,已经没法修复了,所以她买了一辆新车,依然是她开车,因为我已经忘记怎么开车了。
我们位于上城区的家非常显眼,从外面来看就很气派,进门后的装修也非常上档次,只是奇怪的是,我却对这栋原本属于我的房子充满了陌生感,是打心底里的那种陌生。
等如烟去放置行李的时候,我便独自一人开始视察起了这栋房子,客厅、餐厅、厨房,楼上的书房、卧室,我一间接一间的巡视着,房子很大,里面随处摆放着我和如烟的照片,那应该是我吧,我这才惊觉,自从拆线后,我还没有看过自己的脸。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也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
大部分只有我们两个人,有时候会出现其他人,看装束打扮和站位,那些或许是我们的亲朋好友吧。
只是,所有的照片中都没有孩子,我和如烟原来是没有孩子的吗?
我看着那些照片,仿佛在看着另一个人的人生,无法从脑海中找到相对应的记忆,也没有所谓的归属感,从头到尾,我的感觉只有陌生。
直到我上了楼,走进卧室,
直到我看到卧室里那面落地镜,
直到我看见镜中那个陌生的男人,一股巨大的恐惧席卷了我的内心,吞噬了我的理智,我如发狂般举起椅子砸向那面落地镜,将镜子砸得粉碎,同时口中还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等到如烟循声而来,将坐在地上哭泣的我抱入怀中,我才仿佛回过神来,我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如烟的神情有些奇怪,有些惊恐,又有些释然。
我不知道她在惊恐什么,也不知道她在释怀什么,我只是喃喃告诉她我的感受,并且向她道歉,我无法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
如烟似乎并不介意,她只是轻拍着我的后背,低声宽慰我“一切都会好的。”
然而事实证明,一切都没有好转,反而如朝着更加扑朔迷离的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