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忙开口,
“进,不需要。”
银心倒没进屋,默默走开了。
成婚以来,我和英台的房间是隔开的,倒是一起住过一段时日,不过后来分开了,随后不了了之。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失忆以后,老爷我确实过过一段白昼颠倒的荒唐时光。
但自从查案以后,我便在黄沙狱中住宿,回来以后便分开睡了。
我胳膊撑着案台,手指轻敲着额头,不由得细想银心的来意,长夜漫漫本就无聊,她问我喝水莫非是……
莫非是……
莫非是……
好吧,老爷我真得想不出来。
我放下书,在屋里踱步。
失忆以来,我住的地方已不是荷塘月色了,而是阿爹阿娘的屋子,比之前宽敝了许多,坐北朝南,阳光大把大把不要钱地往里涌,院内种了几株玉兰树,根深叶茂的树木在夏夜里是避暑的好去处。
我不明白,为什么阿爹阿娘能住一起,我却要和祝英台分离。
夜色浓稠得化不开,一轮明月悬在天空,柔和的月光就这样倾散下来,像一位女仙在天上静静向凡人伸出了手,等侍良人将它接住。
我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孤枕总是难眠的,何况是夜色如水的夏夜,无论是水声还是蛙呜,总是多一份空旷,少一些热闹。
不多时,银心又一次过来,不同的是这次专门提了一个水壶过来,她再次问我,需要用水否。
我木然摇摇头,想到她在屋外,看不到我的动作才回道,
“不需要。”
这一次银心似乎要哭出来,提着水壶默默往回走,我有心想管,但银心是英台那边的人,我一旦插手,下人们的口风估计就变了,难免传出一些风言风语。
抛去她有时过分的忠心,也是一个好姑娘。
于是第三次她再来时我打开屋门,手里端着一个小碗,
“倒这里吧。”
银心望了望自己手中的水壶,几乎是立刻地,连我都看不清动作地将水壶护在身后。
“不是……”
银心赶紧开口,
“什么不是?”
我突然无语,但又升起一股愧疚的感觉了,我是不是难为她了?
“为什么大人还是不懂啊,我是代表我家小姐的。”
所以呢?
银心忧郁地望着我,唇角委屈地下拉,
“你们读书人不都听过春风入帷罗,请君入瓮的故事吗?小姐……啊不……反正姑爷您该去看下小姐了。”
“这样啊。”
我放下碗,合上书,宽大的衣袖被风吹得鼓起,
“那我随你走一趟。”
*
行至一廊下,百花姹紫嫣红,争向吞艳,一抹颀长的身影被灯火拉长,鎏金的丝质长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大片雪白的皮肤露在空气中。
青铜的铃铛一下又一下盖住了燃烧的蜡烛,器物相碰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
但眼前的这一暮,都不及眼前之人分毫。
英台是真的美啊,美到让人相信沉鱼落雁的故事是真的。
昏黄迷离的灯光让那朱砂一般赤红的双唇显得拒人千里,冷傲的面容因灯火沾染上一分昏黄,而那双眼,却格格不入地显示着占有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