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如皎,大江如镜。
秣陵以西的江面宽阔平静,正是泊船休息的好去处。
古秣陵渡口,静静地停着三艘官船。
中间那艘船头上,两个雪白的影子一长一短,在月色下互相依偎,若翩翩白鹤。
忽然低沉的箫声响起,如泣如诉。是蔡邕的另一首名曲《幽居》。
这箫声绵远悠长,如空谷山泉,又似竹林隐庐。在银光倾泻的夜晚长江古渡,别有一丝惆怅满腹的意境。
接下来的几天小乔后悔了好久,明明自己是最爱阿瑜的,却把他伤得不轻。
听见他的箫声,就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有多落寞。
虽然这落寞很大程度不是因为自己。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让阿瑜心情好起来呢?她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自从嫁给周瑜,她的内心一直有一种无力感。深知阿瑜爱的是姐姐。本以为以自己比阿姊更胜一筹的美貌,绝世精妙的舞技就可以征服天下所有的男子。开始三年她也确实认为自己成功了。随着两个儿子的出生,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感知阿瑜的内心,他的心明显只有很少的一点给了她和儿子。其余的,在江东,在荆州,甚至在更远的益州和许都。
逆水而行,船走得很慢很慢。小乔倾心照顾周瑜,一日三餐,洗漱起居都事必躬亲。弄得周瑜都担心她会累坏了自己。
离丹阳郡界还有三十余里,天色暗淡,浓云密布,暴雨剧风大作。庞和决定把船队泊在一个小渡口,躲避风雨。
远处岸上一阵马蹄声在雨中疾驰。
大家正奇怪是什么人,就听见有人高喊:“是中护军的座船么?”
十几骑闪电般靠近,“丹阳太守孙仲异特来迎接周都督。”
庞和等人暗自感慨:“孙瑜对周瑜是何等的敬重,冒着风雨纵马三十多里到邻郡来迎接他。”
日子过得很快,一晃儿三个月过去了。丹阳郡已经有了丝丝秋意。
孙瑜把周瑜他们安置在丹阳郡牛渚山麓。这里依山傍水,有猎场,有亭楼,还下临大江。
牛渚山以秀丽称胜,又不乏奇险。岩石裸露,崖陡谷深,草木葱茏。春日梨花胜雪;秋日红叶似火。牛渚矶探出大江,地势又险又美。临江巨壁,如刀斧削成;牛渚矶巨石数块伸出崖壁,如猛兽昴首.长啸。江水奔流,浪拍云崖,气势壮观。这里俯瞰长江,林涛与江浪共鸣,沙鸥与白帆竞飞,宛若仙境。
庞和及两百精兵分作三层拱卫着周瑜和小乔居住的采石小筑。周瑜请他们开辟了几块菜畦,养殖了鸡鸭。平日练武务农,生活用度竟然不需孙瑜补贴,甚至时有盈余,可以拿去山下市场换取柴米油盐布匹织物。
这些日子,周瑜努力恢复体力,训练骑射。小乔则专注于学习各种美食的烹饪和制作药补。她甚至在山中养了羊和鹿,羊奶用来给周瑜补营养,而鹿则作为猎物,一旦周瑜有贵客来访,就烤鹿肉,做鹿肉脯。
日子过得很快,秋意越来越浓。建安十二年的秋天,看来是个江枫如火的明媚秋季。
秋老虎还是相当厉害,空气中弥散着最后的湿热。
周瑜坐在牛渚矶的一块巨石上,巨石下是滚滚大江,惊涛拍岸,响声轰鸣。他摇着羽扇,盯着江心的几艘小船。
他身边各坐二十名军兵,每次他出了采石小筑,必定有五十军兵跟随,也就是看守。
此刻他们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似乎在努力地听着什么。
孙瑜今日处理完政务,便带着六个随从,来看周瑜。
他几乎每过几日就来看望周瑜夫妇。来了以后和周瑜下棋,饮酒,吟诗,弹琴,品尝小乔新学做的佳肴。。。尽兴而归。
今天发现只有小乔在忙着腌制秋梨,周瑜却不在小筑。
寻踪找到牛渚矶,入眼这么一副奇怪的景象。
“公瑾!这么热的天,你在这里干什么?”
周瑜抬眼看见快步走来的孙瑜,笑了笑:“仲异,来得正好,你听见了么?”
孙瑜隐约听到一阵阵的战鼓和牛角号的声音,不觉一惊:“公瑾,是曹操军中的阵鼓,这是怎么回事?我没收到任何曹军来犯的消息啊?”
“你猜猜这阵鼓离我们多远?”
“这哪里猜得到,反正在大江上。”
周瑜回头问两边的军士:“你们说呢?”
“中护军,这阵鼓离我们大约百丈,牛角号稍近,约五六十丈。”
周瑜笑道:“果真是主公的精兵。仲异,只半月训练,这些军士都能通过声音来判断敌船距离我军的距离。”
“中护军,敲阵鼓的船在向我们飞奔而来,而牛角号的船没动。”一个小头目报称。
“很好,记住,在大雾弥江的时候一定要等敌船距离我们五十丈内,才可放箭,否则会浪费我们的箭矢而毫无杀敌之效果。你们先练着。我和孙太守去凉亭一叙。”
“哈哈哈,公瑾,真有你的。”孙瑜一把拉住周瑜走入草亭。
早有随从铺好草垫,端来了木几。随即退出草亭二十步之外侍立。
“公瑾,主公派来监管你的军兵到被你训练成了水师部曲。猜猜孙仲谋作何感想?”孙瑜因周围没人,说话便放肆了起来,直接称呼孙权的字而非主公。
“我就是闲来无事,和他们做几个小游戏而已。”周瑜淡淡笑着。
“小游戏,这才是练兵之道。怪不得公瑾练的兵都是精兵。不像我等莽夫,只知道练体力,练勇气,却不知原来计谋也是有道可循的。”孙瑜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壶:"公瑾,我特意给你留的酒,许都来的贡酒,不提前给你灌一壶,早就被我的人喝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