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也住在周瑜府的跨院。

周瑜深知甘宁讲究生活品质，喜好良品。特意捡了自己府邸中最华丽的一个侧院给甘宁一家暂住。因为甘宁和凌统过节时大闹那一场，孙权颇为不悦。甘宁也因为周瑜之伤而羞愧不已，再也不好意思去见吴侯。大家都想等一些时日，再安排甘宁的位置。故而他的府邸也还未建成。

甘宁妻子李氏本也是巴蜀大族之女，长子甘瑰今年八岁，比周循大一岁，次子甘述和周胤同龄，四个人平日里一起读书玩耍，李氏夫人和小乔闲话家常，倒也十分融洽。周瑜忙于张昭的事务，甘宁则把周瑜的部曲安排和自己的部曲一起练兵。

周瑜登上水阁，就吩咐：“去隔壁把兴霸请过来。”

“公瑾！”甘宁一上楼，就大声叫道。“你可知道主公已经出发去打黄祖了？”

周瑜站在水阁里的與圖前目不转睛。

“兴霸，你来得正好，你怎么看这次出击？”

“公瑾，你想听真心话么？还是奉承？”

“自然是真心话。兴霸兄难道还不了解瑜？”周瑜眉头微挑，双睛凝重地看着甘宁。

“凶多吉少，难以取胜。”甘宁说完，嘴角微斜，挑衅般的目光盯着周瑜。

周瑜没说话。默默地转过身去看着與图。

“公瑾，你可知道黄祖新进打造了两艘巨型朦艟？舰首装有锥状的巨大撞角，顺流而下，所向披靡。两船横立，即可封锁长江。我看了程公所带出征斗舰，装得还是横帆，这样的帆荆州水师用尚可，因为他们是顺流而下，船速本来就快。对于要逆流而上的江东水师，无法借助风力，就如同自断一臂！船速慢，无论接舷战还是撞击战，都不占任何优势。就是弓箭对垒，闪避速度慢，也是一大劣势。”

甘宁一口气说完，看着周瑜。

“兴霸兄所虑都对。只是主公年轻气盛，发誓今年要击溃黄祖。。。”

周瑜还没说完，甘宁打断了他：“这样出征，粮秣军械全不充盈，必败无疑。”顿了顿，又低声说：“说实在话，这次的水师统帅是主公，先锋是程普，这就是个输兆。”

周瑜仍然默不作声，只是看着甘宁。

“实话实说，没有公瑾你为帅，我甘宁为将，这水师就算不得是劲旅！”

周瑜一下午都闷闷不乐，小乔见他在书房里，提着毛笔，在竹简上写了几个字，又放下。换了白帛，又写了几个字，又放下。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乔不敢打扰他，摒退了众仆人。只有她自己和周峰守在廊下。

过了足足有两个时辰，突然听见周瑜的声音：“峰叔，去把这封信用八百里加急送往前线主公亲收。”

小乔听见他的声音，一块石头落了地，回头吩咐小雅：“去传晚饭到书房来。”

周峰拿着密信急匆匆地走了，周瑜慢慢出来，靠在水阁的廊柱上，用手揉着太阳穴。他的手指修长洁白，指甲剪得整齐而且很短。手指和手掌连接处的骨节突出嶙峋，这双手此时看上去就是一个风雅书生用来弹琴作画，翻书弄棋的手。只有小乔知道，手掌心那粗糙的茧子才是武将特有的印记。小乔呆呆地凝视着周瑜的侧影，斜阳把他的脸染成了淡淡的浅麦色，棱角分明英俊无比的侧颜就像一尊雕像。坚毅，果决，无畏，她仿佛看不够似的，目光不愿离开他的脸。

好像有心灵感应，周瑜猛然回过头：“阿锦，你一直站在这里？”

“是，我给你煮了新茶，怕打扰你，没敢送进去。”隔壁茶室里的炉子上茶炉咕噜噜地响，冒着热气。

周瑜微笑，走过来一俯身，左手托着小乔的双腿，右手穿过腋下搂住她，抱起来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