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之事恐怕从一开始他就是知道的,蛰伏近十年,倒也算得能屈能伸。
“边疆苦寒,你去寻个擅制香的,做些祛寒香给那些美人儿带去。”太后端起茶盏,茶水徐徐袅袅的热气不住蒸腾,迷住了她的双眼。
良久后,才又说道,“好好教那些美人儿如何用好这香。”
“是。”姜麽麽抖着双股敢不敢再妄自议论,她急忙俯身行礼,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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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北疆庭院中,徐管家此时正嘬着牙花子,因寻不出个恰当称谓而险些让他老仅剩下的几颗大牙而摇摇欲坠。
宋燎恩似是看出了徐管家的不安,他匆匆擦拭了几把,将布巾抛到了徐管家的怀中,沉声说道“夫人还不知晓此事,待人入府时,你命几个护卫,将东西几院管好了,莫要惹了她的清闲。”
这一朝得了话儿,徐管家终是得以放过了他那屈指可数的几颗牙齿,急忙弯身应了声是,转身走了。
而此时已是辰光初现,阴霾了几日的天儿终是得见了些暖阳。阳光有些散漫,在晨间也算不得温热。
郎君覆手而立,站在晨光中,光线拉长了他本是挺拔的身姿,衬得他本是俊冷得面容却是温润了几分。
他仅是站了稍顷,待散去了一身热气,便提步向主院走去。
等进了门,才发现床榻上的小姑娘正是睡的憨甜。昨夜他弄的太重了些,叫了几次水,待到后夜才让小姑娘歇下。
宋燎恩望着小姑娘靥足的睡颜,唇角边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笑意,他抬手为小姑娘揶了揶被角,又疼惜的抚了抚小姑娘的雪腮,这才起身去了隔间,却并未叫丫鬟服侍。
只是简单的换上一身霜色曳撒,银冠束发,便纵马离开了府邸。
待到小姑娘起身时,已是日上三竿,房中早已不见了男人的身影。
小丫鬟坠儿正在替换着瓶中的梅花,听到了榻上的动静,她急忙放下了手中的花瓶,一脸喜色的挑起帷幔,递上了一盏茶水,“夫人,你醒啦。”
无忧捏了捏被角,身上酸痛的厉害,昨夜那男人贪的紧,直至她哭着咬了他的臂膀,他才肯将将放过自己,那男人,遇上这事真是癫狂的很。
她接过茶盏,浅浅饮了一口,一双澄澈的眸子隐隐似是泛着点点星光,“嗯,将军呢?”
小姑娘说话轻轻柔柔,嗓音软糯的似是能掐出一抔水来。
“将军早起便回了营地,”坠儿笑嘻嘻的回着,边说便将红柳一早便搭配好的衣裳钗环抱了过来,“今儿前院进人,整个府里都在忙,红柳姐姐被徐管家叫去说话了,坠儿来替姐姐伺候夫人更衣。”
“哦?前院在忙什么?”坠儿是年前才买进府里的小丫头,不过十一二岁,正是天真无邪的年龄。无忧望着她那可爱的的小脸,心情极好,顺口便问了一嘴。
坠儿将小姑娘搀扶起身,边替她穿上了绯色绣合欢花的袄裙,边回道:“奴婢听说,是京城中送来了几位姨娘,坠儿也悄悄看了一眼,那穿戴,坠儿长这么大也没看到过!”
少年人爱俏,小丫头如此说着,眼中也不免浮起了几抹羡慕的神色,却丝毫没有感受到无忧猛然间僵直地身体。
无忧怔了一瞬,她木着嗓子,不确定地又问道,“你说京城中来了什么?”
“姨娘啊!”小丫头的声音脆亮亮地,她害怕无忧听不清,继而又手舞足蹈着比划起来,“那么长的一队马车,整个街上的人都在瞧,大约有三四位美人,听说还是皇上亲自赏赐给咱们将军的。”
坠儿越说越兴奋,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侧早已跌坐在床榻上的人儿,直至听到“砰”的一声,房门被从外猛然推开。
红柳端着盆水急匆匆跑了进来,她将铜盆塞进了坠儿的手中,顺便用力在坠儿的身上锤了两下,“小丫头哪里听来的话,多什么嘴?还不快出去。”
坠儿被锤打的哭了起来,她驽了怒嘴巴,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夫人问的,她也就说了,这哪里有错?
她梗着脖子本能的想反驳两句,可待看到红柳的那一脸怒色,只能抽抽嗒嗒的捧起了铜盆,委屈着跑走了。
房间一时间又恢复了平静。
红柳紧张的擦了擦手上被溅上的水渍,望着怔坐在榻上的无忧,不自觉地噎住了喉咙,一时竟不知道要讲些什么话来安慰夫人。
昨日将军对夫人的疼爱还历历在目,可今儿转眼间便抬了几房侍妾进府。即便是她,也是今早儿被徐管家叫了出去,千般叮嘱她要徐徐将这事儿告诉夫人时方才知晓的。
可只这一会儿的功夫,还未待她想出法子,却被坠儿那小丫头嚷了出来。
她望着面色淡白的小姑娘,咬了咬下唇,终是下定决心般走上前。
红柳缓缓蹲下身,抓起小姑娘纤细的柔荑,柔声安慰道,“夫人,坠儿那小丫头不经事,夫人莫要生气。”
她来了北疆这么久,自然是北疆的风俗的。此地苦寒,又有的是游牧民族,自然多的是一夫一妻,只有那屈指可数富人,方才纳上一房小妾,却也是少见的很。
红柳揉了揉手中小姑娘略显冰凉的指尖,暗暗道着心疼,那么自由自在的一个人儿,即便是当了贵妾,怕是也不晓得自己所处的后宅到底是个什么光景儿。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继而只能又开口说道,“夫人这样将军怕是要心疼的,现下人已是进了府,万事咱们还是要从长计议。”
“夫人还是要以身子为重”
“毕竟这是陛下赏赐给将军的”
既然是皇上赏的,那便是再也没了推出去的可能。
无忧虽然长于北疆,见识不广,却并不是笨的,相反,她性格果敢,更是一点就透。
既已从红柳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无忧也就稍许回过了神。只是那就将军怕是要心疼,几字听在她的耳中,此时听起来倒是尤为刺耳,脑中也似是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是抓不住,心中慌乱的很。
她定了定神,疲惫的接过红柳递来的丝帕,轻轻拭了拭眼角,待过了半晌,才对红柳吩咐道,“去备辆马车,我要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