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一时竟无从讲起话来。
脚上冰冷的很,这缎鞋不同于小靴,是受不的落雪的。匆匆跑过一路,落雪早就洇过鞋面,将一双足浸湿了。
无忧缓缓抬起脚,将它藏到圈椅后轻轻点着,试图将鞋中的雪水点落出来。
一来一往,梦中对宋燎恩的怒火早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莫名的酸楚,要说这疯狗是个堂堂的世子将军,如今病了,却只能蜷在床榻上,医不能问,话不能发的,还要时刻提防着外人,属实憋屈。
还不若她小时,每每病了还能窝在师傅怀中吃着甜甜的糕,玩着大哥送来的解闷物件。
“你…”
“你…”
无忧弯弯眉眼,柔声道:“夫君先说。”
宋燎恩落下眼婕,眼中的沉色淡了些许。
金汁之伤难医,高热本就是常态。今儿下了马车他便察觉到不好,这才遣人悄悄请来大夫。
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过惯了的,风雨十多年,趁其病要其命的道理他更是深懂其意。故而每每受伤便更是提防了几分。
今夜宿在书房,一则便是自己那警醒的心绪,另一则便是让这小女人独自睡个安稳觉也好,不曾想她却巴巴的自己寻了来。
眼中寒气渐逝,宋燎恩伸出掌心冲无忧招招手,“冬夜天寒,来上榻睡吧。”
无忧望着那伸出的大掌,心中是又惊又涩。自己仅凭着一腔子热血就寻了出来,没成想竟碰到这样的场景儿,瞧着宋燎恩一脸的病气,眼下拍拍屁/股直接走人怕是不易了,于心不忍。
她落下眼瞧了瞧自己渐湿的缎鞋,稍做犹豫,便爬上了床榻,与之守夜挨冻,这暖融融的被窝当然是更舒坦一些。
可小榻并不算宽敞,两个人睡会稍显有些拥挤。
无忧瞧看了一眼宋燎恩的伤臂,缓缓将身子往榻里挪挪,紧贴到了墙壁上,将另一边的空隙多余出一些来,这才覆上锦被。
娇娥的小动作落到了宋燎恩的眼中,那恐极伤到他的细腻劲儿,让他心头极为熨帖。
宋燎恩轻扯下嘴角,也侧倚过身子,钻进了锦被中。
烛火摇曳,红纱暖帐,彼时身侧人的呼吸极尽平稳。
无忧又暗戳戳在被在摩挲着双脚,脚心一片冰凉,摩挲了良久也是暖不过来。
虽长于边疆,可她素来却是畏寒又畏热。独自生活时,每到冬日定然要将火炕烧到暖烘烘的才算作罢,可这将军府却没有火炕供她取暖,只有整夜的火盆和木制锦榻。
无忧悄悄歪过头,觑着宋燎恩。
不知是高热还是什么缘故,今儿个他的身上倒是暖的紧。
她转转眼眸,忽而侧过身子缓缓唤了句,“夫君~”
身侧人没有动静儿。
她又炸着胆子多唤了几句,
依旧是没有动静,只能听到平和轻缓的呼吸声。
渐暗的烛光洒落于宋燎恩的面颊,轻合着眸子的他,不见了平日里上位者的压威,清丽的五官中,倒是空余出些许公子如玉来。
无忧将身子向外凑了凑,借着明灭的烛光,抬起手在空中轻轻描绘着宋燎恩的面容,一笔一划,凤眸剑眉,竟有些讲不出的熟悉感。
她撑起下巴,将脸落近些,细细看了一遭,觉着这疯狗却实长的俊俏。
如若他不是个世子,仅是个街景小民,兴许同他成为夫妻也还不错。至于这癫狂脾性,只要不过火,有些倒是也无妨,毕竟姿容俊俏的男儿么,在边疆也是极其少见的。
心下如此想着,面上也不住的笑出声来,可良久又兀自摇摇头。
还是不妥,这疯狗的气度便不像是寻常小户,若让他换上街上豆腐王二那身衣裳,还真是怪异的很了。他这类人,怕是只能骑着高头大马,叱咤沙场,征勋夺爵。
烛光又晃动了几下,瞧着窗外的浓夜,怕是已尽子时了。
无忧轻声打了个呵欠,也合枕躺了下来。
杏眸子转了转,露出抹狡黠的笑。
她轻咬住下唇,悄悄将脚丫钻探进了宋燎恩的足侧,待脚丫暖和起来,这才满足的合眼睡去。
寒风渐起,深夜寂静的只问得落雪的淅淅簌簌声响。娇娥呼吸平稳,一张小脸也睡得满是曳足。
宋燎恩张开眸子,抬手便将娇娥裹进了怀中,一瞬间鼻息间皆是澡豆同细腻的女儿香。
他垂下头,在娇娥的眼睫上轻轻落下一吻,这才仅拥着较小软糯的身躯,满足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