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年年操办的春狩大典,择选少年英杰的盛会,如今都没什么动静。
原本络绎不绝,前来求见的门生故吏,也随着东宫日益势大,渐渐稀少起来,再也见不到几个敢于上门的兵部中人。
偌大的一座凉国公府日益冷清,竟有门庭凋敝的衰败之感。
这让五鹿郡许多本地人不禁喟叹道。
杨洪眼皮耷拉,好似犯困打瞌睡,手中的钓竿微微一沉,旋即再听到稚嫩的声音传进耳朵。他不疾不徐睁开眸子,望着孩童也似的小女儿,低声道:
杨洪轻轻一拉,就把那条十几斤重的大鱼甩到岸上。
三魂七魄几近全无的杨娉儿拍掌笑着,双手抱着那条大鱼,宛若讨赏一样,递给端坐的杨洪。这位威严霸道的国公爷,难得露出柔和神色。
他接过那条大鱼,将其丢进湖里,溅起大片水花。
杨娉儿大叫着抹着眼泪,好像很是伤心。
杨洪摆了摆手,眉头沉下道。
他这个小女儿曾经心思多么机敏,现在成了说话都不清楚的痴傻样子。叫为人父者,如何不心痛!
好好一座国公府,传承几代的泼天富贵。眨眼间,却就呈现树倒猢狲散的惨淡局面。贪狼食羊。
这一句恶谶。当真就那么厉害?
令自个儿后半生都摆脱不得?!杨忠弯腰说道。
紧接着,就像哄孩子一样,将哭闹不休的杨娉儿带走,等到这方水气浓郁,青山倒映的湖心亭,四下无人。杨洪继续耷拉眼皮,好似闭目养神。
期间鱼儿咬钩,他却浑然未觉,任由吃掉饵料。
待得夜色渐渐浓郁,杨洪就像睡饱睡足了一样,松开手中鱼竿,缓缓起身。顺便将剩余的饵料一并撒进湖中,方才慢悠悠地转身离去。
用过晚饭,这位国公爷回到书屋,取一火盆,把近年来闲着无事所写的兵道策论,烧个干净。
杨忠低头问道。
作为凉国公府的大管家,他曾是杨洪的亲兵,跟随主子出生入死,
后来论功行赏,放着加官进爵的功名不要,甘愿待在国公府做一老奴。
杨洪面无表情,火光照得那张岁月留痕的苍老脸庞,像是生铁铸成,泛着冷意。
他与杨洪也不见外,并未避讳心中所想。经过与赤心上人、荀长陵的前后两次相谈。
杨洪不得不承认,他已被东宫逼到无可路走,自困于凉国公府还不够。太子还想要自个儿放掉兵部大权,吐出侵占的良田,安心做个老农。倘若杨榷、杨娉儿尚在,这位国公爷兴许还能考虑一二。
可现在······
杨洪很是失望,好像寒透了心。
洛皇后的驾薨,不仅仅松开太子的掣肘,也让他断去以往的那份犹豫。
杨忠眼中满是忧虑。
杨洪冷冷一笑,心意坚定不可动摇。
他要大张旗鼓,率领亲兵踏出这座国公府,去天京城为皇后娘娘服丧。但于礼而言,这等同违逆东宫此前降下的旨意,没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依照太子的性情,凉国公倘若离开归
隐养老的五鹿郡。
那就是白家与杨家的情分断了,便不会再留半点体面。杨洪烧掉本该着成兵书的策论心血,摇头问道:
他本来三天前就该动身,可杀生僧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好像阴魂不散,徘徊于凉国公府门外。一个佛门宗师做起堵门的差事,确实是古今未有,令人头疼。
杨忠深深叹气道:
杨洪耷拉的眼皮狠狠一跳,浑浊眸中透出精光,
雄浑的气势霎时腾起,将焚烧策论的熊熊火光,一下子就压低下去!他纵横南北的戎马生涯中,拢共收过十三位义子。
排行末尾的杨休死在纪九郎手上,三太保杨立孝下落不明。现今,四太保徐林差点死在凉国公府门口。
杨洪这半年来的修身养性,终于还是没能按捺住心头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