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珹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府的, 他彻底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经坐在了德阳王府的花园凉亭里。
一阵秋风吹来,背后的凉意让他惊觉自己竟汗湿了衣裳。
“来人!”他起身, 边走边大声唤。
“王爷。”好几个仆役飞快跑过来。
“伺候我更衣。”萧珹大步朝主院走,得令的仆役留下一人伺候他, 其余人去安排沐浴。
待浸到热水里, 他紧绷的身体才彻底放松下来,这才能仔细回想在万春殿里同皇后的对答。
他早就听闻皇后在皇城司养了一批探子, 专门为她刺探百官,无孔不入。曾经他还认为过于夸张了,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了王妡的手段。
山高路远的括州都有她的探子,甚至他与刘辉见了几次, 说过什么话,她都能知道。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萧珹拿下浴桶边的帕子, 浸湿了再拧干盖在脸上,闭目回想王妡说的每一句话。
他不得不承认, 他把自己想得太好, 也把别人想得太蠢。他自以为隐蔽的行事,熟不知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目光之下。
王妡的意思很明了,要他做她手里的一把刀,他的官家异母兄弟的身份是一把极好用的利刃, 对内对外都是。
王妡也给了他选择做还是不做,同样的,他也不是王妡唯一的选择。
那个可怕的女人估计早就想到了今天, 才会救下皇陵里的萧珩。
更有甚者,比起他萧珹来说,萧珩更容易为王妡把控。萧珩已经一无所有了, 需得靠着王妡才能活命。
反过来说,他萧珹比萧珩更好用,要用萧珩还得先将抹平他的罪,将他从皇陵放出来,这期间会有多少朝臣反对还未可知。
“皇后……王妡……”萧珹低喃,搭着浴桶的手猛地抓紧了边沿,小臂青筋暴凸。
他不想屈居人下,这么多年,他受够了那些无视与羞辱了!
“王爷。”一道娇媚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谁?”萧珹拿掉脸上的帕子,皱眉发问。
“奴绿袖,给王爷请安。”娇媚的女声说道。
萧珹想起了,这是平郡王世子所赠的美人。之前都老老实实待在后院里,因为性格柔顺不作妖,他宠幸便比旁的姬妾多了些。今日怎会如此不懂事,竟来了主院。
“谁让你过来的?滚——”萧珹暴喝一声。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只听得外头咚一声,应该是绿袖跪下了,带着一丝哭腔说:“是关姐姐派人叫奴,言王爷传召奴来伺候,奴……奴知罪,请王爷息怒。”
关?
萧珹想了半晌,才想起姓关的美人是寿宁侯世子所赠。寿宁侯是太后同母兄弟,他的母妃还在太后手底下过日子,寿宁侯世子所赠美人他是不想要也得要。
如今太后被王妡送出京,澹台家也被刻意多方打压,庆安宫里再没有人压着他母妃,寿宁侯世子送来的跋扈美人他还留着做什么!
“来人。”萧珹叫了内院管事来,吩咐把关姓美人送去城外的庄子。
虽然是个无名无分的姬妾,但在王府里发生什么意外,对德阳王终究不太好,在城外的庄子想处置一个人就方便多了。
吩咐完管事,萧珹从浴桶起身,把还跪在外面请罪的绿袖叫进来伺候自己穿衣。
他垂眸看着在自己身前忙碌着的媚而不妖的美人,心念微微一动,也不管白日还是黑夜,把美人抱进了怀里。
在沉沦欲.海之前,他脑中闪过一道念头——
他处置一个低贱的姬妾,竟也是沾了王妡的光,若不是她送走了太后打压了澹台家,他连个不讨喜的贱妾都不能动。
这个念头让他猛然清醒,推开了身上的美人。
“王爷?”美人双颊绯红、眼波流转,半遮半露的风情格外诱人。
“下去吧。”萧珹却已经彻底清醒了,没有半分怜惜地赶走美人。
绿袖穿好衣裳,低眉顺目退出了主院,回去自己住的小院。
德阳王府的姬妾们都住在西边的畅意园,绿袖一踏进,就瞧见两个大力仆妇拖着关绛真跟着内院管事往出了走。
“绿袖姑娘。”内院管事史若停下脚步,同绿袖打了声招呼。
“史管事。”绿袖福了一福,目光定在关绛真身上,问史若:“关姐姐这是怎么了?”
史若道:“关姑娘身染恶疾,得去庄子上休养。”
“胡说,胡说,我没有,你们放开我……”关绛真用力挣扎,见绿袖看着自己,猛然明白过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这个贱人?贱人,你敢害我!”
她手被两个大力仆妇抓着,就用力踢腿,想踢绿袖。
绿袖受惊,惶恐地退后两步,哀哀道:“关姐姐你说什么呀,我怎么都听不懂。”
“你还装傻,你这个贱人!”
绿袖吧嗒吧嗒就掉眼泪了,楚楚可怜的模样,与她娇媚的长相却半点儿不违和。
史若知道这位正得宠,哪怕是没有名分的姬妾,府里的人都会敬三分,便叫仆妇堵了关绛真的嘴,把人捆起来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