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德阳王回京, 把皇长子送出京。
原本以为皇帝会被彻底软禁不在前朝出现,然而朔朝皇帝来了,让憋着一股气准备在朔朝上发难的朝臣硬生生憋回去了, 却又叫他们跪在紫微殿上抄自己的奏本,想出这番折辱手段, 果真是妇人手段, 实在下作。
皇后这一系列手段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好几次朝臣们都是憋着火欲发难, 又生生被硬憋了回去。
而皇后下的定奏封色诏,封色错了罚俸、字数超过三百罚俸、三句话不到主题罚俸,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罚俸, 罚得还特别狠。
一次错了,半年的俸米没了;两次错了, 一年的俸米没了;三次错了,一年的俸印也没了。
再多错几次, 禄田也要被罚没, 全家都得一起去喝西北风了。
往年也不是没有被罚俸的官员,只不过意思意思小惩大诫,哪有像王皇后这般罚得这么狠的。
朝臣们怨声载道,然而得到的回馈是又一批被退回的奏本和又一群被罚俸的官员。
皇帝被居深宫, 朝臣难见天颜,朝廷上下一触即发,时间来到澹台太后启程前往东都的日子。
宣德门外, 太后卤簿在御街上绵延一里地有余,王妡带着百官为其送行,百姓远远围观着。
才会走、话还说不清楚的皇长子萧祚由乳母抱着, 跟在澹台太后身后,站在玉辂下,与王妡相对而立。
“吾今日离京,往后这天启宫中便只有你一家独大了。”澹台太后心中始终有不甘,她憋屈了一辈子,不想先帝没了,依旧不能从心所欲。
王妡看着她,不言。
“官家原本想娶……,来同吾说,吾不同意。我让官家娶的人,官家也不愿意。没想到最后娶了你,却是引狼入室了。”澹台太后说着说着表情就狰狞了。
王妡依旧是负手而立,看着澹台太后,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王妡,上有青天下有地,乱臣贼子何处归,吾等着看你的下场!”澹台太后凶狠道。
王妡终于动了,敛眉微微一笑,对太后说:“那您努力千岁万岁,就看得到了。”
澹台太后气得牙都快咬碎了,目光投向王妡身后的百官,忽而大声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王妡,吾等着看!”
话未落,不少大臣已然色变。
王妡笑容不变,说道:“吉时快到了,请太后上路。”
澹台太后的脸瞬间扭曲,脸上几道近日才生的皱纹更形狰狞。
礼官快步上前引手请太后上车,澹台太后迁怒地乜了礼官一眼,终究只能不情不愿蹬车。
在临近车里时,她转头再对王妡说:“吾等着,等着看你这乱臣贼子的下场。”
王妡笑而不语。
澹台太后再看了一眼天启宫,透过重重的飞檐,看尽了自己的大半辈子。
苦闷的、憋屈的、如履薄冰的大半辈子。
受着先帝的气、先太后的气、玉氏那个贱人的气,现在……
澹台太后把目光转向了王妡。
她这本子做得最大逆不道的事情就是毒死先帝,看着先帝挣扎着死在自己面前,是她一生中最畅快的时候。
却原来她的畅快都是别人一步步算计的,只为引她入局,到现在成了别人手中的把柄。
“太后,一路顺风。”
王妡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这个微笑澹台太后再熟悉不过了,每次面对自己,她就是这样不差一厘地微笑,澹台太后这次终于看清楚了,王妡只是嘴角勾起一点弧度,她眼中没有一星半点儿笑意,甚至冷酷得可怕。
澹台太后心底一慌,想到说腿伤难愈而不能来送行的皇帝,就想转头下车。
“太后娘娘,吉时就快过了,再不出发,恐错过行宫宿头。”扶着澹台太后上车的宫人提醒道。
澹台太后猛地看向扶着自己的宫人,后者微用了些力,将她扶进车里安坐好。
然后就是乳母抱着皇长子上了跟在玉辂后头的革辂。
太乐鼓吹二署奏乐,太常少卿唱祷,太后卤簿缓缓沿着御街驶出启安城。
王妡注视着,这个她上辈子敬重亲近、在子嗣上却给了她诸多难堪的长辈,她亲自送她出了这皇城。
这辈子,她们是不会再相见了。
待太后的车驾再看不见了,王妡才转身,目光在离自己最近了朝臣脸上扫过,投向了天启宫。
还有一人。
王妡翻身上马,轻夹马腹,丰神骏马由慢渐快,在宫道上奔驰起来。
天高云阔,惠风和畅,曾经跪肿了膝盖也只能走着出宫,如今这宫中已是随她策马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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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澹台太后离京五日后,德阳王萧珹回抵京城。
他接到回京的诏书就安排了一番,快马加鞭赶回来,甚至都不等同样被召回京的刘敏一道。
京城局势突变,他安排的人第一时间就送信到了缙元,他对自己不在京中懊悔不已。
原以为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又有了新的变数,萧珹不得不想,是不是老天都在帮他。
他回到京城都来不及休整,漏夜出门先后见了两人。
翌日一早,他身着朝服进宫,在庆德殿正殿等着。
他虽然封了王,没有实职在身,没有资格上朝。
等到辰时四刻,萧珹远远听到静鞭的声音传来,不由得一凛,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不多时,有内侍进来,请萧珹前往东边万春殿面见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