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圣元年九月望, 皇帝紫微殿视朝,群臣列班,独缺三司使王准。
各方势力摩拳擦掌, 士族一派严阵以待, 然少了王准终究是少了主心骨, 不少人心生忐忑。
皇帝萧珉坐于高高的御座, 俯视着殿中群臣,心里的愉快不自觉就带到了脸上,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脸是笑着的。
“圣上,臣叶夔弹劾三司使王准结党营私、党同伐异。”
“圣上,臣穆藏用弹劾估马司勾当王格贪赃枉法,以劣马充良马。”
“圣上,臣饶虎弹劾淮南路提点刑狱公事王鼎臣收受贿赂,制造冤案无数。”
“圣上, 臣庞昌言弹劾江南路发运使谢翼以权谋私。”
“圣上, 臣谭尚宏弹劾三班院勾当雷开以权谋私。”
“圣上, 臣弹劾……”
……
所谓趁你病要你命, 以三司使王准为中心,临猗王氏子、东山谢、弋阳卢、以及旗帜分明站在他们一边姻亲、门生等, 几乎被弹劾了一个遍。
你方弹罢我登场, 殿中再无其他声。
只有盐铁副使王确没有人弹劾,应该有人想要弹劾他, 可此人实在太过板直刚正不阿,竟一时找不到突破口, 总不能弹劾他得罪同僚吧。
王确听了近一个时辰的弹劾,若非出门前父亲特意交代过让他在朝堂上不要说话,他早就跳出去跟人吵了。
这些人都说得什么屁话, 分明是鸡蛋里挑骨头!
与王准交好的左槐也早得了信,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皇后已有安排,公爷请左相见机行事。”来传话的人是这么说的。
可皇后的安排是什么?
左槐的目光扫过御座,再看自己左右,一下与吴慎的目光对上了。
吴慎笑笑。
左槐亦笑,暗暗皱眉。
“众卿还有谁有话说?”
皇帝的问话把左槐的心神拉了回来,他握紧笏板严阵以待。
“那么……”萧珉说。
“那么什么?圣上想说什么?”一道清越的声音从殿门传来。
群臣猛地回头,萧珉坐直前倾。
哗哗哗……
甲胄摩擦与整齐奔跑的脚步声相应和。
殿前司御龙四直禁军在都虞候夏侯煇的带领下进入紫微殿,唰一声亮出兵刃与殿中仪卫对峙,并赶开群臣让出中间一条宽阔大道。
“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吗?!”有老臣当即痛斥。
“老头,别张嘴闭嘴就是造反,开始你道貌岸然的表演之前,先看看自己的屁|股擦干净没有。”一道利中带糯的声音传进来,就是说话忒粗俗了些。
那老臣差点儿没被怼得昏过去,直喊有辱斯文。
“你说你自己是斯文啊?那可真是斯文被黑得最惨的一次了。”
一口气差点儿就没上来的老臣“…………”
御龙四直全部就位,这时才有内侍高唱“皇后至——”
王妡一身深青袆衣头戴九龙衔珠十二花树朝冠,从逆光中跨进紫微殿,缓缓走过群臣。
群臣错愕有之、惊疑有之、恼怒有之,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个仿佛披着光而来的身影上。
蒋鲲双眼微眯,向吴慎投去一眼,后者把笏板斜靠在臂弯中但笑不语。
老成持重的左槐忍不住露出“这不是胡闹”的错愕表情。
御座上的萧珉双手紧紧抓住扶手上的龙头,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有失态地站起来咆哮,挂了一个多时辰的笑容早就无影无踪。
“皇后!”
侍御史知杂事叶夔一声大喝,脚步一动要冲过来拦住王妡,被眼疾手快的禁军一把捉住,捂着他的嘴,又踢他的后膝弯踢得跪下来。
“嗯?”夏侯煇提起手中刀,一双斜长利眼里尽是凶光,设想蠢蠢欲动的大臣们。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