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束得齐整的墨色长发如瀑一般披散下来,发梢被微风卷起来勾勒出柔软的弧度。
犹如一池冷寂千年的寒泉忽而被人搅动一般,平添了几分凌乱缱绻的美感。
“你找死!”
大祭司眸底骤冷,那张往日冷淡的俊美面孔上难得带了几分隐怒。
秦慎一袭青衣,簪缨玉冠,照旧风雅如一,清风霁月。
“每在人世消耗一年光阴,你的寿命便锐减千年,万物皆有寿限,神道莲也不除外。”
他将掌心雪色花瓣收起来,“阿莲,我奉劝你尽早回神宫修养。”
大祭司不为所动,灰瞳里不带分毫感情,“主人一日不复生,吾一日不回。”
执迷不悔,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秦慎最后看他一眼,右眼黑瞳上刻印的殷红荼墜隐隐闪过一抹血色,身影便立刻消失在暗室中。
“站住!”
大祭司迅速朝虚空一抓,却只扯下他一小片衣角,并未追踪到他的行迹。
他低头注视着指间碎布,灰雾般的瞳孔里染上几丝冷意,指尖合起狠狠一用力,暗青色竹纹的衣角就顿时粉碎湮灭。
——“秦、瑁、和!”
秦慎自觉醒记忆之后,实力同大祭司不相上下,有心隐藏之下,大祭司一时还无法探到踪迹。
他带着两具尸身回到丞相府时,灵姬已经离开,杨延在宫中准备新皇登基之礼,宁折一个人趴在树下松石案上,闭着眼,呼吸清浅,似乎睡着了。
有凉风轻拂,少年缩了缩削瘦的肩膀,本就孱弱的身体看起来越发单薄,下一瞬就要破碎消失一样。
秦慎站在月门前看了片刻,解开身上外衫,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动作小心地披在他身上。
谁料宁折猛地睁开眼,突如其来伸手扣住他喉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身剪住他手臂,把人往石案上一按,直接倾身压了上去。
秦慎后背磕在石案上,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
他和大祭司缠斗时受了半掌,伤及心肺,经不起这么猛烈的冲击。
宁折盯着他嘴边的血,眼底也像被血浸染似的,殷红似火。
“丞相,你回来了。”
他对秦慎说话,目光却无从着落,没有焦点。
秦慎微蹙眉,不语。
“丞相为什么不说话,我等了你好久,等得都快睡着了。”
宁折像是抱怨一样絮絮叨叨说着,慢慢凑到秦慎脸上,脸颊轻轻触碰到他的鼻尖。
二人此时距离极近,宁折说话时嫣色的唇张张合合,粉嫩的舌尖若隐若现,像是在诱人品尝。
秦慎几乎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时,引发的那种被电流集中一般的细微颤栗感。
“皇上,你病了。”
秦慎对他说,声音平静,神色古井无波。
“我没病。”宁折有点不开心,声音娇娇,尾音轻勾着,如同在赌气。
“你不喜欢吗?”他抵着秦慎鼻尖,慢慢压下来,唇轻压在秦慎唇上,带着灼热诱惑的温度。
“丞相,秦慎??…瑁和??…”
宁折一遍遍唤他的名字,像小鸡啄米一样头一点一点地、啄吻着他的唇,嫣红的舌尖描绘着他唇线,带着不为人知的隐秘,在秦慎心门前试探辗转着。
秦慎紧抿着唇,被他压在身下,静静看着他的动作。
“瑁和,我好难受。”
宁折亲了他一会,忽然嘴角一撇,呜咽出声,嗓音里带着颤音,像是在和秦慎撒娇,“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秦慎知道他这具身体容易情动,但宁折现在浑身冰凉,脸上也并没有那种被情欲浸染的红晕,并不是情动难以自抑的模样。
他没说话。
宁折小声哭起来,松开两只手,不再用力压着他,而是抱住他脖颈,头埋进他颈窝里抽噎出声。
秦慎这才看见,他后颈上沾了一点半干未干的细小血迹,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突然爆开喷出血迹溅上去的。
他蹙起眉,问宁折:“你去哪里了?”
宁折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一直不回来??…我不知道做什么,就去了暗牢。”
云澜被抓回来之后就关在暗牢里,八根铁锁分别穿过膝盖、脚踝、手腕和肩骨将其吊在半空中,鲜血哗啦啦流下来,汇进身下的殷红血池中。
秦慎说,他用了宁折多少血,便放多少血来还他,庄叔因此没有给云澜止血,任其一直流。
同时这期间,各种残酷刑法不断,一旦云澜受不住昏迷过去,便立刻派人来医治,吊着他一口气,就等宁折回来处置。
他此刻应该奄奄一息,连骂人的力气都不会再有了。
宁折不可能被他伤到。
不过,也不排除意外因素。
秦慎眸底微动,低头问宁折,“他对你做了什么?”
宁折摇摇头,闷声闷气道:“什么都没做。”
“那是你杀了他?”
宁折还是摇头,“我没有杀人。”
却也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一个劲把秦慎压在桌案上,趴在他颈窝里啜泣,又霸道又可怜。
秦慎沉默片刻,撑起身体,长臂搂住宁折腰,把他抱起来。
两人位置颠倒,秦慎重新夺回主动权。
他把宁折轻轻放在石案上坐着,捧起他的脸,指腹轻轻摩拏着他殷红的眼角,“皇上,你病了。”
宁折这次没反驳,仰起泪痕斑驳的小脸怔怔望他,“哪里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