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折瞬间惊醒,移开了视线。
也是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大祭司指尖的异样,那束缠绕在一起的雪线,分明是……
“阿绫!”
大祭司并不言语。
他轻轻拾起宁折的手,将雪线缠绕在细瘦的中指上。
雪线连着星空,这样远远看去,便如同将一整片星空送给了他一样。
“主人,主人,阿绫回来啦!”
雪和绫欢快地叫着,在他指腹上轻轻蹭了蹭。
宁折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喜悦情绪,一时间陷入了迷茫。
他不知道大祭司想做什么了,为什么杀了雪和绫,现在又要救起来,为什么刚才还要杀他,现在又对他态度暧昧?
雪和绫不懂他的困惑,“主人,你怎么了?”
宁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背靠在大祭司怀里,仰头静静望着这片熟悉的星空,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疲惫之意。
大祭司抱着他,也仰头沉默地看着星辰七宿缓慢运转,目光凝滞在那颗忽明忽暗的紫薇星上。
“师父,我还不知道你名字是什么。”
宁折忽然开口问他。
他从前问过大祭司,不过大祭司没有告诉过他。
整个大越都没有几个人知道大祭司的姓名,他神秘得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大祭司默然片刻,淡淡道:“阿莲。”
宁折转过头,眉眼清澈,“阿莲?”
大祭司鸦青如羽的长睫轻颤了下。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自少年唇齿间绕一圈,再口中说出来,便仿佛带上了一股无端的缠绵之意。
大祭司垂眸,注视着他,“微生莲。”
——“霜莲之身,生于尘世微末,便赐名微生莲。”
宁折并不知来历,只觉得好听,放在嘴里轻声重复了好几遍。
他每重复一句,大祭司眼里的光就更暗一分。
宁折毫无所觉。
他转回头看星星,才安静一会,又幵口问他:“云澜真的是上神吗?”
大祭司颔首。
“他是你的主人?”
大祭司“嗯”了一声。
“那我呢?”宁折转过身,在他怀里坐起来,直直看着他眼睛,“我是谁?”
大祭司回视他,一时没有说话。
过了好片刻,他才动了动手指,轻轻抚上宁折面庞,声音依旧苍凉淡漠,“你只是容器。
为主人而生,为主人而死,不需要自己的灵魂。
时间慢慢走着,夜色渐渐深重。
少年已经睡着了,蜷缩在男人怀里,呼吸清浅,两手轻轻抓着男人衣襟,即便在睡梦中也是一种无意识的缺少安全感的姿态。
大祭司轻轻握住他手腕,看着那道被自己划出来的伤口不语。
伤口已经不流血了,皮肉被水泡得泛了白外翻着,因为神脉的原因正在缓慢地自动修复。
他指尖上泛起微光,不过眨眼,那道伤口便消失不见。
宁折轻蹙的眉微微舒展了些,往他怀里蹭了蹭,姿态依恋,口中无意识呢喃出声:“师父……”
大祭司闭上眼,不愿去看他。
他今晚已经越线太多。
微生莲是主人的阿莲,应当只忠诚于主人,而不该对容器生出道不明的异心。
他仰头看向星空中的紫微王星,灰眸轻闪。
如今遗骨、神道莲、容器皆已俱全,却还剩七星宿未聚齐。
摘星楼中陈有霍忱、青鸾二人尸体,现在添上赤钺,还剩三个,皆隐匿行踪不见。
也只有宁折才能让他们现出行踪。
大祭司看了眼怀里的少年,心里有了计较。
翌日。
宁折还未清醒,模模糊糊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皱了皱眉,意识开始回笼,眼皮却像被什么压着一样,沉重得怎么也睁不开。
耳边刺耳尖叫声哭喊声一片噪杂纷乱,血腥味弥漫在鼻尖久久不散,犹如置身尸山血海。
“神子大人……饶命啊!”
“宁折,快清醒过来!”
很多声音在耳畔叫他,宁折想回应却做不到,他的身体正在被谁控制着,无法自己行动。
突然,一声极虚弱的“啊啊”奶音穿过无数嘈杂之音钻进他耳朵里,带着颤抖的哭腔。
宁折倏然睁开眼。
四散飞溅的鲜血倏然映入他眼帘,一瞬间染红了他眼睛。
他看到无数人跪在他脚下,向他痛苦嘶喊求饶。
而他则手执长剑,机械地举剑挥下,一剑又一剑收割着他们的性命,宛如恶鬼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