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折摩挲着骨笛的手值突然僵了一下,连呼吸都在一瞬间停止。
身后那股可怖的气息离他不过半尺,而在此之前,他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宁折僵着脖子,转了转瞳孔,往身后瞥去。
白袍男人朝他伸出手。
宁折瞳孔猛然一缩,一支闪着寒光的袖剑迅速朝他射去,同时身体反应极快地一个侧空翻身,往一旁极速掠过去,眨眼间便和他拉开了距离。
“谁!?”宁折落在地面,单膝跪地,一手撑着地面,冷冷抬起头。
白袍男人不言不语,连眼神都没有动一下,就那样站在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夹着宁折的袖剑,静静注视着他。
抬头看清男人面孔的那一瞬间,宁折眼睫狠狠颤了一下,微张着唇,表情有些失真:“师师父!?”
这白袍不是别人,正是鲜少走出占星阁的大祭司。
“吾已经不是你的师父了。”大祭司看了他一会,淡淡开口,声音帯着苍茫古老的味道。
宁折露出一个苦笑,表情有些失落,“是,大祭司。”
大祭司视线落在他狰狞的面孔上,不语。
宁折慢慢从地上站起身,很快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唇角弯起一抹乖顺的笑容,像是松了口气似的,道:“方才以为是有人要来杀我,才抢先动了手的,不想原来是大祭司您来了,好在没有伤到。”
他顿了下,又把嘴一撇,像是控诉一般,声音娇软:“您怎么也不出声,若是让我误伤了可怎么办?”
大祭司沉吟不语,又看了他一会。
以往,宁折说话总是一字一句的,又慢又简洁,难得像今晚这么活泼,一口气说这样多话。
这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的少年似的。
任谁看了,也要会心一笑,被他的表象欺骗住。
然而大祭司却毫无动静,只盯着宁折不出声。
他的神色掩在一片茫茫黑暗中,叫宁折看不清。
宁折闭上了嘴,缓缓眯起眼,手悄悄背在身后,指间寒光不灭。
“许久不见大祭司,大祭司还是这般冷淡。”宁折没话找话,悄悄吸了口气,浑身紧绷着准备出手。
就在这时,大祭司终于动了。
白袍男人轻轻一扬手,弹开袖剑,缓缓抬步,悄无声息走到宁折身边。
雪白繁复的长袍上沾着月光,长长的衣袂飘诀,随风浮动,飘渺如仙神降世,帯来一阵令人难以忽视的强大威压。
宁折强抑着后退的冲动,攥紧拳,低下头,掩去了眸子里的警惕。
“你怕吾。”
大祭司目光淡淡,俯视着他。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能看见少年安静低下去的头颅,和修长优美的脖颈。
“才没有。”少年微微抬起眸仰视他,眼中含着安静柔和笑意,“我最喜欢师父了。”
此刻他温顺地如同一只小鹿,放下了浑身尖刺。
然而,大祭司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他伪装出来的表象罢了。
大祭司那双苍茫的灰眸,能透过少年的身体,看见他内心深处潜藏着的那个冷静无情的神魂。
少年方才那一番看似亲近的笑语,其实只是他的示好。
倘若他不回应,那么这少年便会毫不犹豫发动攻击,拼着一死也要和他同归于尽。
大祭司比谁都清楚这少年残忍无情的秉性。
只是以往,少年并没有这般容易被看破。
能让他变成如今这样的惊弓之鸟,想必这段时间,他受了不少苦。
大祭司缓缓伸出手,无视了宁折微微战栗的身体,干躁冰冷的掌心搭在他发顶上,轻轻揉了揉。
宁折睫毛微颤,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大大祭司”
“阿折。”大祭司轻轻唤他的名,音色幽茫苍旧,仿若自遥遥远古传来。
宁折紧紧盯着地面,呼吸放得极为轻缓,房屋里安静地落针可闻。
“你在外面,已经待得太久了。”
话刚说完,大祭司便感受到掌下的身体僵了一瞬。
他收回了手,声音淡淡,“你答应过吾,三日后就会回来,你失信了。”
宁折安静了半晌,才颤着声音开口:“你、连你也要帯我走么?”
大祭司看他一眼,只道:“你是大越的神脉,大越将顷,你是时候回来了。”
“回去”宁折有些茫然,“回去做什么”
宁祉想要他死,宁堰也不要他,霍忱恨他入骨,纵横阁里更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他回去,没人会开心。
他仰头看着大祭司,眼里露出一抹浓浓的哀伤,几乎要凝成实质。
大祭司眉眼不动,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眼角,“你骗不了吾,阿折,吾知道,你现在,只是在想如何杀了
五”
口。
宁折眼睛微闪,眸子的情绪渐渐消散,成了一片死寂幽深的深渊。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