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鹤谣关心则乱, 自然觉得萧屹在那架上的每一秒都无比漫长,生怕他出什么意外。大脑也给她捣乱,自动开始播放“在一瞬间, 有一百万个可能~~”
其实, 自他荡起秋千板到现在,至多几十个数的时间。
但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围观群众犹嫌不足, 就怕他入水, 纷纷喊着“再来!”“再高些!”“多荡一会儿!”
气氛热烈的要把池水烧沸了,也要把关鹤谣点着了。
敢情不是你们男朋友,你们可不知心疼!
终于, 在关鹤谣下一秒要么吓得晕倒,要么气得扭头咬人的关键时刻, 萧屹猛一发力, 腾空跃起, 连翻着数个跟头掷身入水。
晶莹的水花和震天的欢呼同时炸开。
萧屹入了水, 关鹤谣心也入了肚,可算重拾公平、公正、公开的竞技体育精神,客观地评价萧屹这场水秋千。
这也太帅了啊啊啊啊——!
这也太a了啊啊啊啊——!
这腿!这腰!这手臂!
这破布料怎么不透啊可恶——!
行叭。
客观是不可能客观的。
毕竟她现在颜狗滤镜叠加女友滤镜, 厚得都要捅到池心的船了。
因担忧而发白的脸迅速恢复了红润,她跟着疯狂的观众们一起欢呼起来。
“还是这金明池的水秋千最好看!可惜一年就这么一次啊…”
“可不是嘛?在别处可见不到这么高的秋千架!我前几日在看了一场, 那架子也就一丈多,没意思极了。”
“是这郎君能自己推自己,架子才能这么高。”
“对对对,真是英武有力!到底是谁家儿郎?”
我家的呀!
关鹤谣美滋滋在心里回答。
照例,萧屹要绕船游一圈。
关鹤谣踮起脚,双手搭在额头追着他身影看。那弯弯眯起的眼睛不是因为日光太盛, 而是心中愉快。
游得可真好。
那人如蛟龙一般在清波间起伏纵横,舒展又矫健,优美又迅捷。以至于关鹤谣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不是萧屹在水中游,而是那水在托着他、随着他、心甘情愿地纵容着他。
关鹤谣无不得瑟地想,放到现世,这不就是征战奥运,为国争光的选手?唯一的问题就是跳水队、游泳队和体操队会为了抢人打个你死我活。
她一边惊艳,一边又有些羡慕。
关鹤谣不会游泳。
她和所有江河湖海洋、大小游泳池天生不对付,一下水就扑腾得像个造浪机,还是有故障的那种。
在现世时,花的最没有效益的钱就是三个游泳班的学费,喝了两池水,啥也没学会。
最后,她的第三任教练在发疯前,礼貌地向她表示她不应该被称作“旱鸭子”,因为那是对鸭子的侮辱。
无论是什么鸭子,哪怕是只烤鸭子,都不可能,比她更废物。
————
萧屹整理好仪表步入正殿时,正赶上御厨在当众制作鱼脍。
用的便是那水傀儡刚钓上的活鲫鱼,由一位身着紫絁宽衫、黄绢襕的御厨带到御前献技。(1)
临水斫脍,以荐芳樽。
这极具观赏性的流行节目,正是满殿“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贵人们的心头好。众人都交头接耳,抻着脖子看那御厨,一时倒是没人注意萧屹。
萧屹毫不在意,倒是落个自在,他眼神飞快在赵锦和关策的桌案扫了一圈,便敛下眸子耐心等在殿末。
御厨已经将鱼去腮剔鳍,挂着铃铛的细长鸾刀响声渐起,众人知道好戏将要开始。
只见他左手按鱼,右手执刀,倏忽起势斫起鱼肉。这位御厨手快且准,动作缭乱中银光一闪一闪,片片鱼肉就如雪花般堆积在砧板上。马上有供膳女官以纯白丝绢吸去鱼片汁液,素手轻轻将其摆在镂花小金盘之中,再配上一碟色泽金黄的蘸料呈于官家。
瞧见官家满意神色,光禄寺卿洪明抚着长须,亦是意得。
“干净利落!好一道‘金齑玉脍’!光禄寺卿人才辈出,洪大人真是治下得当。”
身边鸿胪寺卿陈腾与他搭话,洪明便扭过胖胖身躯,笑着谦虚道:“仲驰谬赞,御厨技艺高超与老夫何关,怎敢抢功啊,哈哈哈。”
话是这么说,但为了这一日宴饮,整个光禄寺全力以赴,每一件杯盏,每一味食材,洪明都亲自过目严查。这献艺的厨师也是日夜苦练,比前些年那几个技艺都高超。这一切就是为了杀杀礼部威风,让他们知道这光禄寺可不是……
“饱卿,饱卿——”
“陛下!”洪明慌忙起身,他正想着礼部那帮刺头,竟未听见官家在唤他!
因光禄寺掌膳,官家便给了寺卿“饱卿”这么个诙谐的别号。洪明向来是很珍重这个称呼,将其看作官家荣宠,私下引以为豪的。(2)
“今日金齑玉脍蘸料似与往日不同,有些许葱味,与鱼味甚合。可是光禄寺的新食谱?”
“陛下圣明!”洪明躬身又起,圆滚滚的肚子颤颤,“这蘸料本该将熟粟和粳米捣碎,加橘皮、姜蒜调制,但微臣前几日研读《礼记·内则》,见其上有载——脍,春用葱,秋用芥。适逢暮春,微臣便着人以葱入酱,以循周礼,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无耻!陈腾在心中白眼翻上了天,还说你不抢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