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影踉跄着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
他穿着带兜帽的深色外套,帽子拉得很低,几乎遮住大半张脸。
露出的下半边脸轮廓消瘦,嘴唇紧抿,透着一股压抑的痛苦和疲惫。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尤其是左半边身体,似乎不太协调。
正是间桐雁夜。
他刚刚结束又一次强行驱动体内不完全的魔术回路、试图让身体适应刻印虫的折磨,从外面回来。
身体的剧痛和神经的灼烧感让他几乎虚脱,但心中燃烧的火焰却支撑着他。
(樱……再忍耐一下……我一定会……拿到圣杯……带你离开这个地狱……)
他扶着墙壁,喘息着,艰难地挪动脚步。
刚一踏入走廊,他就感觉到气氛不对。
太安静了。
然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那个他憎恶又恐惧的身影,间桐脏砚,正以一个奇怪的抬手姿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周身环绕着几抹诡异的深红色光影,就像一尊怪诞的雕像。
雁夜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猛地一跳。
(发生了什么?!老虫子他……)
警惕和常年生活在危险边缘的本能瞬间升至顶点!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就感觉到一股迅疾的气流,猛地从自己后脑侧方袭来!
(有人!)
雁夜心中骇然,强忍着左半身的剧痛和迟钝,拼命想要扭身躲避或防御——
“咚!”
一声闷响。
阿星的球棒精准地敲在了雁夜的后颈侧。
她出手的时机和角度无可挑剔,完美利用了对方身体不便且注意力被脏砚吸引的瞬间。
雁夜眼前一黑,连袭击者的模样都没看清,身体一软,直接瘫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阿星从阴影里走出来,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男人,又看了看手里平平无奇的球棒。
她蹲下身,用球棒的一端轻轻戳了戳雁夜的脸颊,又看了看他苍白憔悴的脸色和异常的白发,以及那即使在昏迷中仍微微抽搐、显得很痛苦的半边身体。
(这个人……身体里好像也有虫子在动?而且状态很不好。)
阿星平静地做出判断。
(和那个老头是同类吗?但感觉……又有点不一样。)
她不太理解这个家族为什么都和虫子有关,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痛苦。
但她记得任务指令是获取“资格”,并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注意。
打晕这个突然回来、可能造成干扰的人,属于合理的行动。
确认雁夜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后,阿星便不再理会他。
她站起身,开始在宅邸一层闲逛起来。
与此同时,宅邸地下深处。
这里的光线几乎完全被黑暗吞噬,只有墙壁上偶尔镶嵌的磷光矿物提供些许照明。
空气污浊,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腐气味,以及无数节肢动物窸窣爬行的细碎声响。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虫窟。
墙壁、地面、都覆盖着厚厚的、不断蠕动着的虫毯——那是无数刻印虫汇聚而成的可怖景象。
虫海的中央,一个幼小的身影静静地躺着。
她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裙,双眼空洞地睁着,原本乌黑的长发已经变成了暗淡的紫色,小小的身体上,密密麻麻的虫子正在爬行、钻入、渗出……
她像是已经失去了所有感觉,只是麻木地承受着这一切,紫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上方无尽的黑暗和虫影,只剩下最深处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名为“绝望”的情绪。
(有谁能……救救我……)
这个念头,连她自己都几乎无法凝聚,只是如同最轻的尘埃,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深渊边缘飘荡。